长乐宫钱贵妃素来得宠,她也是怕自己去不够格的意思,倒不是躲事。
数息之间,太后的面色已经缓了下来。
“不用,由得她。”
黎衡度她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又道:“侧妃娘娘面子事小,咱们王爷面子事大。”
“面子,”彭太后活动着手指上的护甲,“面子都是人自己赚来的,从前宫里宫外的,我总护着他,由得他还给我讲些什么兄友弟恭的道理,还躲得远远的。”
“现如今,他自己要跑回京来,就由得他自己来蹚水吧。”
“身边人护不护得住,就是他的第一课。”
黎衡笑着上前为太后换过一盏茶来:“敢情您这是在熬鹰呢。”
彭太后侧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过半柱香时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虽说时节刚立了春,但究竟还未到花开时节,风雨拂面,皆是寒意。
赵嬷嬷看着窗外的雨势,又有些坐不住了,却又为人用话拿住,着实不敢冲出去。
好容易一柱香时间到了,那领头的女官又出现,身边还领着一柄交椅,向赵嬷嬷道:“贵妃慈悲,却不想天气难料,想必侧妃娘娘已是浑身湿透,让她进殿去换衣服自是不妥,便赐下一把交椅,由她坐着出宫去吧。”
赵嬷嬷扫了一眼那抬着交椅的两个小太监,连忙拿出荷包来谢了那女官。
二人说话间,已走到李茂锦面前,赵嬷嬷连忙伸手去扶她。
“嬷嬷且慢。”
李茂锦止住了赵嬷嬷,先伏地在雨水中叩头,口称谢过贵妃娘娘教诲,这才起身。
那女官见她恭谨,微微颔首,便由众人服侍着回去复命要紧,转身关了宫门。
赵嬷嬷这才上前,领着李茂锦去坐那交椅。
“婢妾何敢?娘娘恩泽婢妾领受。只跟在后头,也就是了。”
这样的事宫里并不少见,两个小伙者对视一眼,无可无不可,抬起椅子便往西华门去。
赵嬷嬷伺候得久了,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伶俐中很有自己的主意,不敢深劝,也只得在后头跟着。
一行人怪异的出了西华门。
于是天未黄昏,四九城里就传了个遍,说是谦王侧妃进宫去拜见太后,却被钱贵妃拦着,还罚了跪,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听说出宫门上车时,都晕过去了,好不可怜。
别说是皇亲国戚,权柄大臣,就是那上中等人家,略有些人脉的,也都听了个遍。
兄弟失和,长兄不慈,彭太后怄的,几天都吃不下饭。
皇上皇后每天用膳时分,都亲至慈宁宫劝进,还领着那钱贵妃,不过只让她跪在慈宁宫门口谢罪。
“罢了,让她回去吧,”塌上的彭太后恹恹的,“近来天气擅变,若她也淋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又为我老婆子添了罪过。”
皇帝面色微变,皇后娘娘见了,连忙道:“母后您说笑了,贵妃虽年轻不懂事,日后您多调教着也就有了,那民间都说,自己的孩子,打得骂得,都是为她好,如何说得上罪过二字。”
彭太后只是摆手:“你是个纯孝的孩子,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说话间她眼圈泛红,竟拈起帕子来擦,“近日想来,我竟想去奉先殿问问先帝,究竟何时才来带我同去?要我说,是少受些熬煎才好。”
这借题发挥,是发挥得太大,若是任由彭太后去哭了先帝,那皇帝的脸就真是没处搁了。
毕竟大多数人眼里,她可是一位把江山交托给养子的贤后。皇帝就不说敬谢,难道还敢忤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