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姝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额头上已布满了汗珠。虽说入宫不久,可这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
容浔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的身影,冷冷道:“朕相信沉贵人。”
容浔话出,叶昭灵突然变了脸色,跪在人面前,焦急道:“陛下!若真想还沉贵人的清白,就该彻查此事!嫔妾有人证,不知可否带上来。”
“带。”容浔揉了揉额头,他面容平静,似是不耐烦,却又忽地皱起眉来。
话音刚落,便看见两名护卫从殿外将一名宫女架了上来。宛姝认得,那是她宫里的春柳。
宛姝忽地想起来那晚清如将春柳唤来收拾礼物。她扫了一眼春柳,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许震惊和愤怒。春柳收到来自宛姝凌厉的眼神,只觉得身子一抖,不敢直视宛姝。
叶昭灵站起身子,走到春柳面前,神情有些傲慢:“现在把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圣上和皇后娘娘说出来。”
春柳似乎是害怕,一直低垂着头,略显慌乱。“是...”
文锦见状,微微含笑,柔声道:“你知道什么,告诉本宫。”
“奴婢...”春柳还是低着头,宛姝看不到她的表情。“奴婢知道这枚荷包是沉小主交给舒妃娘娘的...”
话出,宛姝惊呼,连忙看向容浔,不停地摇头。“嫔妾没有,请皇上千万不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宛姝有些激动,一旁的妃嫔们不少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容浔蹙紧眉头,沉吟片刻。
“好了!”文锦出言制止道,“春柳,既然你看见了,那你倒是说清楚些。你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看见沉贵人将荷包交给舒妃的?”
春柳的身子一个劲儿的抖,她呆呆地望着前方,开口道:“回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奴婢已经记不清了,奴婢记得是前日,沉贵人收到这枚荷包后,说什么...要送到舒妃的华阳宫,不能让她生下孩子...”
宛姝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她瞪着一旁的春柳,佯装冷静开口道:“回禀陛下,这枚荷包,是澄婕妤派人送给嫔妾的,嫔妾不知舒妃娘娘是何时拿到的,但是前日与昨日,嫔妾都只与墨贵人在一起,昨日夜间陛下也在斜阳居,嫔妾又哪里有空来到华阳宫呢?”随后弯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还请陛下明察。”
容浔看向澄婕妤与澜泱,只见澄婕妤缓缓起身,嫣然巧笑,“这枚荷包的确是臣妾送给沉贵人的,说来就算沉贵人想要陷害舒妃,怎的不拿自己的东西,倒拿了臣妾的物件儿,岂非太过惹眼了?”
随后澜泱也微微颔首,“这几日,沉贵人确实和嫔妾在一起。”
叶昭灵见状,神色愈发沉重,突然道:“纵使沉贵人没有时间将荷包交予舒妃娘娘,可娘娘的小产皆是因这荷包而来,沉贵人脱不开关系!”
“叶贵人这是何意?”宛姝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眼底的柔和瞬间消散,怒道:“我有些话还未来得及问贵人呢。敢问贵人为何将我宫里的人带上来,且我宫里的人又为何与你叶贵人走的如此之近?”
叶昭灵忙避开宛姝的视线,蹙眉道:“沉贵人自己做了亏心事,现在却大言不惭的来质问我了。身为后宫宫嫔,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怪你的宫女要出来告发你!”随后看向文锦,委屈道,“皇后娘娘!求您为舒妃娘娘做主啊!”
文锦此刻也是为难的很,认证物证皆在,可就因着容浔偏向宛姝,迟迟不肯定罪,让她夹在中间两难。
“春柳。”容浔的声音传来,“既然你是斜阳居的宫女,也知晓沉贵人的行踪,那你便一五一十地说来,不得有一字疏漏,否则朕拿你是问!”
春柳骇然抬眸,却对上了容浔阴森的目光,被那渗人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眼底顿时涌出一股浓浓的惧意。“奴婢...奴婢不是沉贵人的贴身宫女,自然是不在身边伺候着,所以知晓的也不多。而且奴婢怕得很...也不敢多加了解,就赶忙...”
“大胆!”文锦也幽幽望去,神色复杂地看着春柳,“你既来揭发沉贵人,却说得不明不白,让圣上与本宫云里雾里。若再这样下去,本宫便要怀疑你的意图了!”
“奴婢不敢!”春柳连忙磕头,“奴婢真的不敢...只是...”
“皇后娘娘,她只是一个小宫女,但是如今舒妃娘娘小产皆是因为沉贵人,这点是万万抵赖不得的!”叶昭灵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只一个劲儿地为春柳说话。
文锦见状,思忖片刻后缓缓道,“沉贵人入宫不久,怎会去谋害身在妃位的舒妃呢?况且二人也素无往来。”随后文锦提高了音调,看向春柳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凌冽,“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本宫只好将你囚禁于大理狱,细细审问!”
“不要!”春柳连忙大声吼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求皇后娘娘不要关押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宛姝见人害怕到如此模样,冷漠的神情稍微收了收,徐徐道:“听说大理狱内有不少刑法,不知春柳姑娘会受到何种刑罚呢?”
“啊...!”春柳再也忍不住,撕声大叫了出来。她连忙向前爬了几步,脸上满是绝望,“求皇后娘娘放过奴婢...是有人让奴婢偷了沉贵人的荷包,前来污蔑贵人的...求皇后娘娘宽恕啊!”
文锦眉心微动,转头看向容浔。容浔冷冷盯着春柳,肃声道:“你受谁指使?
似乎是感受到叶昭灵阴冷的目光,春柳垂下眼帘沉思道:“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
“你!连事情都未看清就敢来找我一起揭发沉贵人,你自己寻死也便罢了,何苦要连累上我!”叶昭灵低声呵斥道,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都是奴婢...都是奴婢不好!”春柳死死地低着头,不敢抬头。
“好你个卖主求荣的奴才!亏沉贵人如此赏识你。”澜泱冷冷盯着春柳,似要将人生吞了般。
“好了墨贵人。”文锦开口制止,浅笑了一声,似乎带着无尽的嘲讽,“宫里这样的奴才多得是,无需动气。”
容浔唤过清如将宛姝扶起,“坐吧,委屈你了。”随后漫不经心道,“李安衡,把她拉出去,赏五十大板。”
春柳瞬间觉得头大如斗,脑子也发出嗡嗡的响声,“不要啊!不要啊皇上,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随后春柳看向叶昭灵,仿佛救命稻草般,“叶贵人救我,救我啊!”
叶昭灵双脚仿佛钉在了地上,她绞着手帕,满脸嫌弃。
春柳被拖下去后,宛姝稳了稳情绪,语调波澜不兴,不卑不亢。“嫔妾不委屈,只是嫔妾宫中出了这等事情,让圣上与皇后烦心了。”
“陛下..”叶昭灵撩开长衫,跪在殿中,“请宽恕嫔妾听信小人之罪,嫔妾...嫔妾也是一时脑热,竟信了这等荒诞之事。”
容浔看向她,表现得云淡风轻,若无其事般:“无碍,以后记着教训就是,但是朕却不得不罚你。”
“是...”叶昭灵心中惊恐,“嫔妾愿领受责罚!”
容浔起身,目光幽深,无半点情绪,“此事皇后定夺就是了,朕前朝还有事,先走了。”
随着容浔远去的身影,最后一缕余晖也散尽,暮色渐沉,夜风燥人。
文锦正了正身子,和缓道:“叶贵人错听小人之言,惹出后宫风波,但念在你初入宫中,便也情有可原,本宫便就罚你半年月俸,以示警戒。”
叶昭灵瞳孔一缩,盈盈拜倒在文锦之下,肃声道:“是,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这场闹剧终是上演到了尽头,春柳被容浔赐了五十大板,能不能活下来,全在天意。
回宫的路上,下起了漫天大雪。宛姝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皮裘。春柳的那滩血,教会了宛姝从前在书上学不到的道理。
血迹终究会被这场大雪淹没,连同那说不清的是非一起消散。但这后宫的硝烟却不会就此熄灭,只会越燃越旺,最终灰飞烟灭。
宛姝闭上眼,忍住了鼻间的那股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