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缓缓叹气,转向云贵人,安慰道:“本宫念在你丧子,着晋为云良媛。”文锦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你还年轻,养养身子还会有的。”
“是,嫔妾谢过皇后娘娘...”云良媛虚弱回应道。
话落,文锦看了一眼跪在一旁虚弱无力的柳氏,便也离开了重华宫。随后柳氏像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冒出微不可察的细密汗珠。
“柳嫔疯了,拖下去罢。”澄婕妤目光朦胧,仿佛隔着一层缥缈的云纱,令人难以捉摸。
“谁敢动本宫!”柳氏突然呵斥道,手指哆哆嗦嗦地抬起,直指澄婕妤的鼻尖,半晌才缓过气来,只一个劲呵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
澄婕妤不温不火,直视着柳氏,一步一步走近她:“从你跟着瑾妃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也就断了。瑾妃曾害过我的孩子,那如今...我便也让你尝过失子之痛!”
“孩子...我的孩子。”柳氏目光幽幽地望着澄婕妤,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的孩子原来是被你...为什么..为什么!你疯了!”
澄婕妤不以为意,愤恨道:“你跟着瑾妃自然是春风得意,可我却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了,我心中的痛你又如何能懂!”
话落,柳氏瘫倒在地,眼神闪了闪,声音仿佛云朵般飘忽不定,“我也不想的...可如今后宫除了皇后,瑾妃独大,我又有何本事与她相争?自然是她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你糊涂啊!”澄婕妤不动声色地隐藏起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往,淡淡道,“当日你为婕妤,我为嫔位,若我们二人联手,未必不能奈她如何。”
宛姝见澄婕妤平静的面孔上,折射出关切的表情。澄婕妤喃喃道,“静婉...怪你承宠之心,如此急躁...”
柳氏不再回话,眼睛里闪着点点流光,似乎对这个世界的讽刺。澄婕妤也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唤人将她拖了下去。
叶昭灵不停地向后退,想不动声色地退出重华宫,不料却撞到殿内的金箔屏风,不禁惊呼出声。
澄婕妤转身望向她,整理好情绪缓步向她走来,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盯着不放,眉眼间尽是冰冷。
“嫔妾...”叶昭灵越想越怕,面色也开始惨白,眉毛拧成一团,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澄婕妤,周身止不住地战栗。
在叶昭灵还没回过神之时,只听“啪”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了叶昭灵的脸上。
澄婕妤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吓得叶昭灵赶忙跪下赔罪。“嫔妾知错,还请婕妤娘娘恕罪!”
澄婕妤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呵道:“柳静婉是你的表姐,是不是?”
叶昭灵似乎是惊讶,嫩白的手指捂着微红的脸颊不知所措,只怕柳氏的过错会牵连到自己头上,只得硬着头皮缓缓开口道:“是...不过只是远方表姐,原是没有什么情分的...”
“是吗?”澄婕妤嗤笑出声,看向叶昭灵的眼神带了几分嘲讽,“柳嫔为舒妃之时,见你整日没事儿就往华阳宫跑。如今舒妃降位禁足,你倒是急着撇清关系了。”
“娘娘恕罪!”叶昭灵嘴唇泛白,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留下来,打湿了鬓侧的头发,贴在了脸颊之上。
“让本宫恕罪,倒是可以。”澄婕妤瞥了一眼,淡淡道,“皇后罚你半月禁足,那本宫便就罚你解除禁足后便连着一月来到华阳宫宫门口,跪上两个时辰再走,到底也要尽尽你对表姐的情分啊。”
“娘娘...”
还未等叶昭灵再开口,澄婕妤仿佛无视了她般,嘱咐两句床榻上的云良媛后,便带着宛姝走出了重华宫。
宛姝走出重华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悬在空中,仿佛要冲破深宫中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
澄婕妤那双清丽的眸子望向她,缓缓道:“天色晚了,本宫送你回去。”
宛姝知道她是有话说,便没有拒绝。二人并肩走在石子路上,仿佛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那日柳嫔小产之事,是本宫连累了你。”澄婕妤率先开口,那双眼眸澄澈如水,却又隐隐笼了一层薄雾。
宛姝震惊,却还是和缓道:“娘娘何出此言。”
“如你所见,柳嫔小产是本宫所为,只是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转头便冤枉了你去。”澄婕妤叹了口气,继续道,“今日又拖你下水,本宫对你着实有愧。”
“娘娘言重了。”微光之下,宛姝微转眼眸,“后宫争斗此起彼伏,娘娘也是防不住的。况且今日之事也不算全为了娘娘,嫔妾也是有私心的。想来也算娘娘成全了嫔妾。”
“如此甚好,不然本宫便夜不能寐了。只是你初初入宫,刚获盛宠,就让你见到了如此不堪的宫闱之事,实在是本宫的不是。”
闻言,宛姝凄凉一笑:“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都是寻常事罢了,娘娘也不必太过在意。”
澄婕妤显然是没料到宛姝会说出这种话,略微有些惊讶,“起初本宫还怕你遇到此事心绪不佳,如此看来实在是本宫多虑了。不过你身在后宫,若是有力不从心之事,尽管来重华宫。”
“是。”宛姝微微颔首,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敢问娘娘,今日之事到底是何用意?”
澄婕妤荡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很快又正了正神色,开口道:“云良媛本是我宫中的人,依附我许久。后被皇后调去了华阳宫居住,明里暗里受了柳嫔不少的气。”那笑容竟泛着沧桑之意,继续道,“后来云良媛有了身子,因着她身子不好,太医说这孩子到底是保不住的,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宛姝轻轻摇头,淡然道:“嫔妾早该猜到,只是没想到竟是真的,倒是可怜了云良媛。”
“在这宫中生存,哪有不苦的。”澄婕妤也颇有几分可惜的意味在里面,“那日在桥上,也是云良媛有意为之。只有传出去她为难你,今日之事才不会将你卷进来。”
“嫔妾明白。”
说话间已到了斜阳居,拜别了澄婕妤后,宛姝独自走回宫内,回荡着那句她离开时澄婕妤对她说的话。
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是可怜且可恨的,从而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她被陷害,侍女被杖毙,她便是可怜的;她今日为保全自己而说谎,她是可恨的。
她不值得自己同情。
宛姝懒散地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远处。她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又会有多少人从高位被拉下、被陷害。或幽禁、或死亡。
宛姝阖眸,眼底的情感一丝丝褪去,最终迷迷糊糊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