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不管父亲的决定是怎样的,他都没有任何权利去批判。“只是这么些年我也没认真的看过什么账本,毕竟我们一直在边塞,我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是手足情了吧。”
但是溪儿拿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让原本摇摇欲坠的心,越坠越深。
他曾无奈的问着小溪,“溪儿,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们家还会在吗?”
溪儿是怎么回他的呢?溪儿只是走到他身边,弯腰伏在他腿上,“爹爹,我们总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爹爹总是会同意你的。”苏遡抚摸着女儿的秀发,也看得出来女儿醒后的成长。
“过两天爹爹估计就要去准备大阅仪了,排兵布阵、整肃军容都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六年前的兵部尚书唐绍大人就因为军容不整被陛下斩首,爹爹就丝毫不紧张吗?”
说到这件事情,苏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六年前那场大阅仪,陛下当场下令斩杀兵部尚书,那是多严重的事情啊,在场的官员都人人自危。只有我军军容严整,人头落于眼前,丝毫不受影响,陛下还夸赞我们有周亚夫当初细柳营的风范呢。你爹爹六年前可以被陛下称赞,六年后自然也还可以。“
苏言溪看着自家老爹的臭屁模样,欣慰道,“那爹爹就放心的去军营吧,这件事情我会在圣旨下来前处理妥帖的。不是说将门无犬女嘛,女儿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就这样,他们唯一可以攻破的希望被苏言溪说服安心的待在了军营里。
苏言溪换好了衣服,不疾不徐的走到正厅,只见两位远房的叔公坐在堂上,叔母正使唤自家的小丫鬟要给两位叔公换好茶,边上的苏洇倒是着急的一直来回踱步。
胡沁甜见等了半天只有一个小丫头前来,一改在两位叔公面前的恭顺,音调都拔高了些许。“怎么大哥家没别人了吗?只有个小孩子来见我们。”
倒是站在边上的苏洇稍微懂点事,扯了扯自家娘子的袖子,继而缓和的问苏言溪,“怎么大哥不在家吗?能否让他赶紧回府一趟,就说是叔父有要事与他相商。”
苏言溪看着他们夫妻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没理,自顾自的走到两位叔公面前,问安行礼。两位老人家只得收起原本想要斥责苏言溪礼数不周的言辞,换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让她先坐下回话。
等苏言溪入座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始回他们的话,“回各位长辈的话,演武将近,父亲作为将军自然是领头在军营准备大阅仪,想必没有月余是回不来的。自古国事优于家事,是我们武将家眷深谙的道理,所以叔母的要求,言溪恕难从命。”
这句话一出,他们再闹着让爹爹回来处理这件事情,就显得十分无理取闹了。毕竟现在谁人不知,军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三年一次的大阅仪呢?谁敢阻碍?
胡沁甜听小丫头这么说,自然是开心的,毕竟才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懂什么呢?但是装还是要装的。
她立马换了脸色,笑嘻嘻的坐到苏言溪身边,“瞧我这大侄女说的,军令如山的道理,我们都是明白的。只是怕这些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家做不了主。”
“这个叔母放心,临走前父亲将掌家令牌交予我,这个主,我自然是做得的。”只要你们到时候不反悔就好,苏言溪暗自握紧了拳头,时隔这么长时间再见他们,果然还是当初那样让人恶心。
“既如此,那就最好。那叔母便要同你讲讲道理了。”胡沁甜端起自己为人长辈的架子,开始说教。
“听说近日你让城中所有掌柜的将银两和账本都直接送到苏府来,可有这事?”
“有。”苏言溪坦然,胡沁甜一副她落入圈套里的样子。
“那你可知这些事情之前都是你叔父在管?你这样不知会一声就插手我家的事情,可算是逾矩?”胡沁甜开始咄咄逼人。
苏言溪闻言不为所动,端起自己边上的茶碗,开始细细的品华霏拿过来的阳羡茶,不错,是自己喜欢的。喝完,她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在座各位的茶碗,很好,不值钱的雨前龙井。很会省钱,苏言溪极快的给华霏递过去一个夸赞的眼神。
而边上早就等她给个说法的几个人,早就开始不耐烦了。赶紧说一下自己年纪轻不懂事办错了事情,然后再让给他们些好处,他们就赶紧走了呀,还着急回家呢。
“我不明白叔母的意思,这是我家的产业,我来看看公中的账目有何不可嘛?”
胡沁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赔笑,“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又没分家,自然是一家。”
“那既然都是一家,账本和银两从我这里走和从叔父那里走,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最后都是要入公中的帐的不是吗?”
那怎么可能没有区别,那区别大了,从你那里走,我们家哪里还有油水可以捞嘛!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要是是别人说出这种话,估计胡沁甜此时都要翻白眼给她看了。
“是啊,可是我们一家总不好什么事情都不做,每个月白拿公中的红利吧。”
“那有何不可?别人想从我们这里分一杯羹都没有这个福气呢。”苏言溪斜眼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两位叔公,意有所指。“正好叔父可以趁着我管家的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叔母,有何不好吗?”
苏言溪一副笑面虎的样子,油盐不进,估计交是不会再交出来的,胡沁甜对着苏洇使了个眼色,苏洇很快心领神会。
“这件事情说来就怪大哥,既然要你掌家,也得慢慢来才是啊。铺子里那么多繁杂的事务,哪里是你一个小姑娘管的过来的,不如就让叔父带着你,慢慢教你,溪儿可好?”苏洇说温柔,带着几分诱哄。
苏言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件事情我也同爹爹讲过,但是爹爹却说无所谓,总归是我家的产业,哪怕就是被我管倒了几家铺子,我们家也是亏损得起的。”
谁料原本和气的苏洇听到这话却突然炸了毛,“这是什么意思,大哥这话是对我们家的不负责任。你们家倒是有俸禄有赏赐的,不像我们家就指望着这么点红利过活,你们家自然是无所谓,那不是要将我们家逼上绝路吗?”
终于,苏言溪十分欣慰,终于演戏演到了这一幕了。
“那叔父以为如何?”
“我苏家祖辈世代传下来的家产,自然不能被你们父女两个人败干净。要么你将管家权还是交给我,要么我们两家就此分家!”
“啊~叔父,这件事情哪里就到要分家这么严重了?祖母还在世,哪里有父母在就分家的道理呢?”
一直看戏的两位叔公终于有了点作用,终于此刻站出来劝和,“是啊,洇儿,哪里有父母在就分家的道理啊,想必我们小溪儿肯定会将这管家权还给你们的。溪儿,对吧?”
对吗?不对哦。
“叔公说到这里,我也突然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我因为一些事情一直卧病在床,如今好一点了却遍寻祖母不得,不知道叔父叔母可看见我祖母了?”
两位叔公也哑然,他们确实也很久没见过祖母了。
“大侄女这话问得,不在你家还能在哪里?”胡沁甜讽刺道,不理解为什么话题突然跑到那个老婆子身上了。
这个事情胡沁甜不知道,但是苏洇心知肚明。
自家娘子不愿意同自己嫡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自己自然也不会喜欢,所以等胡沁甜提出来要同自己嫡母分开住的时候,自己内心别提有多开心了。自己立刻就修书给远在边塞的大哥,跟他商量了这个事情,就说母亲思念大哥,大哥不在的时候就想住到大哥的将军府去。还不等大哥同意,自己就跟嫡母说大哥在边疆遇难,嫡母自然是万般心痛。我就顺势劝嫡母住到山上白马寺去,为大哥祈福。嫡母也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等自己将嫡母送到山上安顿好之后,这才收到了大哥的信,大哥那个实心眼自然是想都不想的就同意了,还让我多去看望母亲,将军府大,多给母亲找两个丫鬟伺候。显摆什么啊显摆,跟谁不知道你将军府大一样。是你母亲又不是我母亲,有什么好看的!不出意外,她在山上死了我都不会告诉你,那是她欠我小娘的!
苏洇暗自发狠,这些事情是他死了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就让那个老巫婆就那样被困死在山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