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洇咬了咬后槽牙,看了看面前自家孩子稚嫩的脸颊,又看了看身后胡沁甜失了分寸没有光彩的样子,“哪怕是外人贪图苏家的财产,也是我看管不力,还望各位长辈看在我为苏家当牛做马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他两边都不想放弃,苏洇重新将这个选择放到苏言溪面前,自古二选一一直都是最好的挑拨离间的方式,不管被选的到底是哪一个,目的都已经达成。
“兄长这么多年为苏家在外面挣名誉打江山,自然是让人钦佩,但是我这么多年在苏家也算固家产守江山了。我做的自然是没有兄长那么居功至伟,但是大家用的一针一线,吃的一粥一菜,哪一样不是我在费心操持?古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难道我费心费力这么多年,不能弥补我偶尔犯的小错误吗?”
苏言溪听完用团扇挡了挡嘴角嘲讽的笑容,这么些年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叔母每天忙前忙后的操持,他不过是在叔母不方便出面的时候从旁协助,现在竟然用自己妻子的成果拿出来标榜自己的功劳,求什么呢?求外室的性命吗?实在是讽刺。
祖母难得笑了一下,想必也是被苏洇这番言论笑到,当初苏洇他娘孙小娘起码还占了个敢作敢当,没想到她教出来的儿子是这样的懦弱无能之辈。“你都这样说了,我们再计较反倒是显得我们忘恩负义了。你的事情我们当然不会计较,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但是你边上的孙夫人可不是我们苏家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还望母亲看在我孩儿年幼的份上,对他生母从轻发落。”
“这些可不是小数目啊,钱财也就罢了,难就难在中间还有不少是陛下的御赐,要是找不回来,这事情要是被圣上知道了,怪罪起来可如何是好?”祖母故意将问题抛出去,她在等,等鱼上钩。
苏洇坦然,这件事情既然现在说是因为孙夫人而起,他不过是从旁担一个昏庸的罪名,就算是传出去了,对自己的名声也没什么损害。“请母亲放心,那些东西都安置在城南宅子里,没有任何损伤,您让韩嬷嬷带人去拿回来便好了。”
祖母欣然应允,转身就让韩嬷嬷去安排,胡沁甜在边上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几遍,现在将罪证交出去,不管怎么样都得要听大房的安排了,但是她并不想趟这趟浑水。
韩嬷嬷领了 一群人动作迅速的出府而去。
厅堂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中间那个小孩吵了两次都被孙夫人眼神压制了回去,祖母让苏洇起身,“先落座吧,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等韩嬷嬷他们回来再说。”
苏洇起身后只是默默走到胡沁甜边上站着,他将手轻轻搭在胡沁甜的肩膀上,苏言溪好奇的打量着两人,只见在两人相触的一瞬间,胡沁甜瑟缩了一下,表情像是恶心坏了,只可惜苏洇站在身后没有看见。
“想必忙了这半天大家都饿了,我让华霏在偏厅备了点茶点,大家先过去用点吧。不管之后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是一家人。”苏言溪笑嘻嘻的起身,为这个僵硬的气氛稍作缓和。
为首的三叔公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苏言溪,看样子外面说的大房家这个丫头不懂礼数也不尽然。
各位长辈陆续起身往偏厅的方向走过去,只留下孙夫人、苏洇和胡沁甜三人对坐,空气流动到此处都可凝结成冰。
苏言溪观察着早已按耐不住在椅子上站起来的苏伟,又打量着孙夫人一边看着孩子,另外一边迎合着这个陌生环境的局促不安。
苏言溪挂着假笑,走到孙夫人面前,“夫人,来者便是客,请随我一起去偏厅用点茶点吧。”
孙夫人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能去,也没想到是苏家大小姐亲自来请的。
即便是十分想去见见世面,但是她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想法,湿漉漉的眼神看向苏洇,怯生生的问他,“妾身可以去吗?”
苏洇点了头后,她才顺着苏言溪热切的眼神走出了厅堂,将空间留给了那夫妻二人。
“夫人,这一切都有我不能说的苦衷啊,你就原谅我吧。”苏洇看着苏言溪带着自家表妹出去后,确保他们看不见之后,立刻给胡沁甜跪下。
“起来吧,跪半天了,你也不嫌累。”胡沁甜语气平静,并没有他想象中发现表妹后的无理取闹和声嘶力竭。
苏洇只觉得胡沁甜这个样子只是逐渐的接受了现实,于是立刻起身,换了个姿势,蹲在她面前怜惜的握着她的手,万分诚恳的解释着自己和表妹的关系。“母亲走之前将表妹托付给我,毕竟我是表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说我不去照顾还有谁呢?夫人,你一定会体谅的吧。”
“托付给你,是让你给她找一个好归宿的,结果你现在直接照顾到自己床上去了。”胡沁甜一语中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甚至没有一丝情感,只剩下冰冷。
“夫人,你是不是过于刻薄了?我怎么就不算一个好归宿了?我家一直是官宦人家,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能嫁给我为妾,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是苏将军是,不是你。而且你马上就要同他们分家了,你身上也并无功名,算什么官宦人家?”
苏洇被她说的面色一懔,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胡沁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过一个商贾之女,能嫁给我已经是高攀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见到胡沁甜的脸色终究还是变得越来越难看,苏洇心里开始默默得意,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心里不可能没有他,她怎么可能会不生气?但是他也不怕。
苏洇立刻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换了一副温柔惬意的面孔,略带讨好的的说道“夫人,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只不是表妹现在给我育有一子,我的骨血我自然不可能不要,等表妹纳进门我就将孩子记在你的名下,可好?”
苏洇站起来,有点子自豪的看着她,他一度觉得自己抛出了一个胡沁甜无法拒绝的要求,毕竟胡沁甜这么多年对儿子有多渴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好啊,若要将他记在我名下,那就去母留子,我便亲自教养;若不愿,那就要清楚什么叫做嫡庶有别。”是了,苏洇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他说什么嫡庶之分,胡沁甜这么多年也会贴心的对这点闭口不谈,而如今最亲密的两个人吵架都知道自己的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你,你简直油盐不进,不可理喻。”苏洇指着她,气得拂袖而去,只留下胡沁甜一个人坐在那里笑的苦涩,难过到一定程度,连眼泪都哭不出来,只剩下心里泛出来的阵阵苦水。
韩嬷嬷一行人动作也是很快,茶点用过后没多久他们就回来了,三叔公跟七叔公受累接手对那些东西的盘点,越点面上的表情就越严肃。
“叔父可对这中间要补的账目有数?”苏言溪在等两位叔公盘点资产的时候无聊,开始跟苏洇闲聊。
“差不多吧,估计也就一两百两的样子。”苏洇无所谓的说道,这点钱对他来说实在是无所谓,哪怕分家少要一间铺子也够还了。
“那也还好,这点钱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苏洇也不接话了,整个室内都只剩下拨弄算盘珠的声响。
坐了不多一会,三叔公捏着账本走进来,苏洇看着三叔公有点虚浮的步子伸手就要去扶,被三叔公挡掉。苏洇有点不解的看着身后的七叔公,只是这次七叔公也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苏洇,回去坐着。”三叔公落座后看他还在原地发呆,略有不悦道。
“我们在你宅子里还发现了另外一本账本,账本上记录的都是你们宅里每个月的花销。洇哥儿,要不你来跟我们说说,你们三个人每个月都要花费上百两的白银,都花在哪里了?这个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洇两眼一黑,这个账本他们是怎么找到的啊,自己明明藏的很好。现在好了,两边账本一对他们就知道是自己每个月在偷各个铺子的利润去补贴外室了。胡沁甜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不是他自己可以搞定的,索性求个痛快。“还望叔父直接跟我们说,最后我家还要补多少钱?”
“七百八十九两白银。”三叔公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你转出去的田产中间有不少已经被人偷出去卖了吗?”
“怎么可能?”苏洇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死死的盯着身后站着的孙夫人,孙夫人被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后,不敢说话。
胡沁甜思索了半刻,中间她感受到了无数次苏洇盯着她的眼神,她知道苏洇在这件事情上束手无策了,自己只能给他先解决好眼前的事情了。“按照之前父亲留下的字据,我们这次大概能分得多少?”
“那些铺子田产中间还被偷着卖掉了些,现在大概折成银子四百多两吧。”苏言溪在一旁端着从宅子里拿过来的账本,细细的看着,头都未抬。
“那就是还差三百多两,言溪,能否让我们回家再凑一凑?这么多银子,真的一时半会凑不出来。”
眼看着胡沁甜真的要回家拿银子出来,一直在边上默不出声的苏洇倒是先跳了脚,一把将她拉住,“够了,你还真的想回家拿银子吗?那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拿你的嫁妆吗?他们这边求求情就算了,难道大哥那边就真的少这么点钱吗?真是糊涂。”
胡沁甜被他这么一顿数落,内心一阵发凉,欠债还钱的道理,父亲可从未这么教过她。内心对苏洇的失望又多了一份,总有些想法在内心萌芽,“既然你不满意我的处理方式,那你便自己去求情吧。”
胡沁甜甩手又坐回了自己椅子上,也不再去管苏洇,倒是苏言溪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
“罢了罢了,原本就不是多少钱,叔父叔母没必要为了这点小钱就伤了感情。账目上的事情就算了,这件事情我去跟爹爹讲,爹爹对我的要求无有不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