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婢还来不及求饶,便已被两个壮汉拖了下去,其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从燕瑶雪方才倒地的角度来看,的确是有人暗中推了她一把,只可惜了刚才那个青衣小婢。沈月明一边思忖,一边暗自留意在场众人的神情,却没有瞧出任何端倪,可见此人心思缜密,出手狠准,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萧简,依旧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有时候沈月明忍不住会想,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东西,会让他倾身一顾?
耿怀忠不愧是长袖善舞的兵部尚书,面对如此不愉快的情形,仍神情自若地说道:“近日,为恭贺母亲生辰,在下特意命人从澜州购得数百条一尺长的锦鲤,现已放归湖中,诸位现在可愿随我一观?”众人闻言,自然皆说好,便纷纷起身,前往观看。
耿怀忠的府宅原本是一位皇商的祖业,后来因犯了事,被罚没收家产,收归朝廷。后来,孝安帝便将这座宅院赐给了耿怀忠。皇商自然富得流油,居所之地风景自然不差,错落有致,假山鱼池应有尽有,尤其是一汪碧水湖,蔚蓝天彩,风光极美,沿岸种植着各色奇花异草,煞是好看,大家不由交口称赞。
众人行至湖边凉亭,见有仆妇手持鱼饵撒喂,湖中彩鲤高高跃起,红色、黄色、白色,犹如繁花盛开于半空,尤其以靠近岸处的地方更多。兵部侍郎李岩见了,笑着说:“古语有云,鱼跃龙门,耿大人如今圣恩眷浓,深得陛下器重,今日又见这般景象,真是好兆头啊”,耿怀忠微笑不语,眼里颇有几分得意。
元天莺自幼长在北陵,见惯了大漠狂沙,粗犷厚重。这次南下,眼见江南的婉约之美,心中也生出几分喜爱,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众人凑上前去。
湖水岸边本是湿滑之地,人潮一涌,她不慎踩着自己穿的长裙上,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摔了下去,在岸边随侍的健壮仆妇见此情形,立刻跳下去将她抱了上来,万幸的是她只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只是身上的衣服却不能再穿了。
出行做客,自会随身携带几套常服,下人将元天莺带去一间舒适的客房,沐浴更衣后,喝了一大杯姜茶,方才慢慢缓过气来,她记得方才有人在身后推了一把,为了勉强稳住身形,这才踩在长裙上滑倒,按说自己是大显的贵客,与前朝后宫都不涉及,又怎会有人暗中算计于她?
元天莺出身皇族,自幼见惯了宫中的人心险恶,尔虞我诈,她母后手中的人命就不少,想起临行前她叮嘱自己的话,心中暗自有了几分警惕。
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环顾四周,细细地打量着屋中的陈设,天青色的幔帐,鹅黄色的横楣,冷青石做的书架,上面搁置了不少古籍,海南花梨木的书桌上放有一些宣纸和笔墨,多宝阁上尽是一些玲珑小巧的玩意儿,还有一个快要编好的红色流苏,她起身走过去,刚想拿起来看看,忽然听见有人在窗后低声说话,便悄悄地靠了过去。
“穗儿,你别哭了,就算把眼睛哭瞎了,也无济于事的,我们都是签了死契的人,贱命一条,有谁会为咱们做主?如今只能拜托门房的张大哥去找找,看看还能不能寻到你姐姐的尸身”,元天莺从窗缝中偷偷地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绿衣婢女正在说话,她的身旁还有个约莫十来岁的小丫头,粗衣布服,像是个洒扫丫头,想来就是那女子口中的穗儿。
穗儿低声哭泣道:“昨日,姐姐还很高兴地跟我说,还差一两,便能攒够给咱们姐妹赎身的银子了,很快就可以一家团圆了,呜呜,呜,那个什么郡主又没有什么大碍,连根汗毛都没有伤着,可怜我姐姐竟被生生地打死了,呜呜,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性命连根草都不如,他们迟早都不得好死”。
绿衣婢女闻言,脸色大变,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道:“说什么胡话?你不想活了啦?编排主子是大不敬,随时会没命的”。
穗儿惨笑几声,说道:“紫云姐姐,我可没有胡说,方才我看见护国侯府的小侯爷跟那个什么北陵国的皇子嘀咕了几句,那皇子就跟小侯爷偷偷地走了。小侯爷本来就是女儿身,居然敢私会外男,你说他们这些贵人成日里又都做的是些什么勾当?男盗女娼,我呸!可怜我姐姐终日操劳,任劳任怨,却落得如此下场……”。
紫云见她如此,面露戚色,只得轻拍后背,低声劝慰她。
元天莺闻言,不由心惊,穗儿口中的北陵国皇子是九哥?还是十一哥?九哥素来沉稳,待人接物,颇有章法,莫非是十一哥?
以元天爵跳脱的性子,见了美人就挪不动腿,护国侯府的小侯爷虽常做男装打扮,但容貌甚美,难保十一哥不动什么歪心思,想到这里,她立刻起身,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脚步声刚刚消失,刚才还在低声安慰穗儿的紫云霍然抬头,一丝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哪有半点伤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