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一年到头都没接待过这么多高官呐,更何况里面还有个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终极上司,心中难免惴惴,幸好是早就接到通知,否则他现在肯定腿软的站不住。
春日的天气,晚间难免带些凉意,但他现在点头哈腰地跟在皇帝后面,手却止不住地擦汗。
再看旁边的丹阳城知州,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与各位贵人交谈,一字一句皆是巧妙,堪称丝滑。
怪不得人家能当知州呢。驿丞心想。
“朕一路看过来,百姓皆安居乐业,幸福美满,穿戴皆是不俗,也朴实可亲。爱卿功不可没啊!”皇帝发出醇厚的笑声,光听这声音,会让人以为他是那种十分和蔼的老人。
岚尽月跟在后面,闻言嘴角微抽,那些人的不一样,她稍一注意就发现了,只暗暗道这皇帝可怜。
旁边有人拉了下她的手,她微微侧头,看见喻晰晏抿着唇朝她笑。
知州拱了拱手,十分谦卑道:“陛下谬赞了,微臣实在惶恐,丹阳城今日,全都仰仗皇上庇佑,臣不敢居功。”
皇帝就喜欢听别人夸他,这种带着功名性的他听着更是心情舒畅,只觉得浑身轻盈,整个人快要飘起来了。
驿丞在后面听这二人一来一回,低着头,忍不住撇嘴。
这把地主老爷们都扒拉出来了,富人家的老奴都不放过,能不“幸福美满”吗?
安居乐业?要不陛下您从南城门进呢?那么大个匪帮知州你是只字不提啊!
驿丞都忘记之前是听谁说的了,说近段时间皇帝祭天要在丹阳城整顿,匪帮头子都交代手下安分些,要是误打误撞伤了皇帝,那他们找谁向老天求雨去?
敢情人家堂堂一代帝王,在那群草莽眼里,只有祭天祈雨的用处。驿丞暗自摇摇头,跟着将皇帝送到楼上休息的房间。
提前准备过就是不一样,加上皇帝惯会享受,太监宫女们将房间再细细布置一番,比之在宫里也是没差的。
原先皇帝是想直接住进行宫,但底下的大臣不同意,又闹开了,苦口婆心地劝,说为了声望着想,他既光明正大地出行,那最好在百姓面前走个过场,可以修饰一下爱民的形象。
他想了想,勉强答应下来,想着离开之前再去住上两天。这座行宫刚修建完一年,他一直没来过,主要是他的行宫太多了,但能出宫的机会少,前年住这,今年住那,哪住的过来啊?
睡前惯常服下一粒“仙丹”,和俪昭仪释放了一会儿充沛的活力,皇帝这才沉沉睡去。
只是第二天出事了,他睡过头了!
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只看见眼下微微发青的皇后正满脸担忧地坐在床边,见他醒了,急忙扶着他起来,柔声问他的情况。
皇帝好歹还没忘了正事,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皇后嗫嚅两下,才低声道:“陛下,现下已辰时正,过两刻了,丞相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皇帝脑中嗡鸣一声,辰时正?那不快要误了吉时?
他有些头痛,几乎可以想到那些老臣又要怎么絮絮叨叨了,他倒不是害怕误了吉时,毕竟连祭天的地点他都敢改,只是那群人真的很啰嗦,一说起来没完没了,就像有几百只鸭子在叫。
“快给朕更衣!”皇帝翻身下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被皇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皇帝胸中升起一股憋闷的情绪,这令他烦躁不堪,他扫了一眼周围,问:“俪昭仪呢?那个蠢妇,不会喊朕起来?!”
让她服侍,自己都不知道跑去哪了,害的他睡过头,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他帝王颜面何存!
他疾言厉色,吓得周围人大气不敢出,只皇后敢开口:“就是她告知臣妾来喊陛下的。”
俪昭仪纵使再嚣张,也不敢拿祭天这样的大事开玩笑,早早就醒了,盯着漏钟数着点,可是到时间了,皇帝叫老半天不醒。没办法,她只好去找了皇后,可没想到皇后才来了多久,皇帝就醒了,气的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岚尽月抱着剑站在院子边缘,将院中等候的朝臣一一打量,看着他们极力压下不耐烦和怒气的脸,心中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