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鸣抬头看着那尊暗红色的神像，“他”状若《圣经》故事里的撒旦，山羊般的头颅，背负黑色的双翼，蜥蜴一样的双爪各持一把半身高的宝剑，正低头凝视着脚下的血色十字架。

不知为何，陈一鸣从他那张不似人类的脸颊上，居然看出了类似“悲伤”的表情。

撒旦也会悲伤吗？

陈一鸣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瞳孔忽然凝固了。

少女，一名鲜活的少女，此时被钉死在了血色十字架上面，银白色的头发垂下，遮挡了她的面容。她穿着一件染血的洁白铠装，美得仿若天使。

——不，她本就是天使。

一对洁白的羽翼从后背延展开来，散发出圣洁的光芒，每一片白羽都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产物，却又被残忍地从肩胛骨处撕裂，然后用沾满水银的木钉钉死在了十字架的尾端。

多么美好的一幕，多么悲伤的一幕。

唱诗班的歌声仍在继续，歌颂着主的仁慈，歌颂着世界的美好，歌颂着爱与和平。

陈一鸣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那冰冷的脸庞，手指颤抖。

他拨开披在她额前的银色长发，看着她安睡的容颜。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莫名的，他觉得那样心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着自己的心脏。那股情绪像是千年不竭的河流，河流中住满了过往的罪恶和悲伤……

烛火中她睁开双眸——翡翠色的双眸，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哀泣……嚎啕……痛哭……呻吟……圣光照耀下一切黑暗被驱逐，不知何时何地，他也曾这样与她四目相对，那时候她手捧他的脸颊并亲吻他的额头，烛光铺展开来，火焰点燃她圣洁的翅膀，火中她的瞳孔中滚落晶莹的眼泪，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一个，陌生至极的名字。

“阿克修斯……”

他哽咽着、轻声呼唤少女的名字。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黑色的飞灰飘散，定格的脸庞、摇曳的烛火、斜飞的雨滴……以及歌咏神圣的歌声……

宫殿正在崩溃，无数的材料向着星海下面的黑色深渊里坠落，却又无声无息。

……

……

“宿主，宿主快醒一醒！我们遇到麻烦了！”733的声音带着焦急。

陈一鸣打了个寒颤，眼里的迷茫渐渐消散，但眼角依然带着两道深深的泪痕。

“诶？我刚刚那是……怎么了？”他抬手摸了摸脸庞，低声自语。

“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733沉声说道：“之前沈旭通过自己的召唤物，吸收掉了我们投放的‘修仙快乐水’，而现在宿主吸食他体内的能量值的同时，却也连同毒素一同吸取进自己的身体里了。”

“难怪我会产生那样奇怪的幻觉……”陈一鸣怔了怔，然后赶紧问733：“我发呆了多久？”

“不久，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而已。或许是因为宿主本身所吸取的能量值并不多的缘故，所以才能这么快就从幻觉中苏醒过来。”

陈一鸣低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刚刚那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吗？

可为什么会觉得那样熟悉？就好像曾经自己亲眼看见过一样。

“但是——”733忽然又道：“我们不能再继续逗留下去了，有修仙者正朝这里赶来！”

“什么！？”陈一鸣心里一惊：“难道是之前那两个人去而复返了吗？”

“从能量气漩的数量来判断的话，是的。”733声音凝重：“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那两个人的能量气漩实在太奇怪了，明明范围不大，但那股压迫感却比沈旭还要来得强大！”

“那那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陈一鸣顿时慌了神。

“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进入了这幢大厦，只能找个地方暂时先躲起来！”733说道。

陈一鸣赶紧抽回了搭在沈旭胸膛上的手掌，转身往外面跑。但跑到一半的时候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奔回，然后在沈旭的衣兜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梨花木制成的小盒子。

他打开来，里面居然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三枚聚灵丹！

“这下发大财了！”

没再逗留，他赶紧奔出了办公室，刚奔到拐角处时，就听电梯“叮”的一声已经到达。

一双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从打开的电梯门中探出，陈一鸣捂住嘴，避免自己因为太过害怕而尖叫出声，然后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之下，沿着走廊的另一侧奔跑，一头扎进了一间黑暗的杂物间中。

好在他的能量气漩范围并不大，走出电梯的女人似乎并未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气息，只匆匆忙忙地奔进了沈旭的办公室里去了。

几秒钟过后，里面传来女人的怒吼声：“果然出事情了！”

“沈师弟，沈师弟醒一醒！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人能够让沈师弟变成这幅样子！到底是谁搞的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