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兰家居住的是两间简易房，也就是无梁房，比起土坯房略胜一筹，尽管总面积尚可，两间相连大约有五十多平米，但因年久失修，屋顶显得愈发低矮，家中是青砖砌成的墙壁，地面则是泥土夯实。

身高181cm的小杜步入其中，感觉只需微微抬手就几乎触及到屋顶，稍显压抑。

家中四位小女孩齐刷刷地、怯生生地看着犹如天神般伟岸的杜卫国。

二妮胆怯地唤了一声：“叔叔。”

黄桂兰连忙搬来一把椅子，还特地用衣袖擦拭一番，“杜干事，请坐，我给您倒茶。”

小杜大方地坐下，热情地招呼二妮说话：“二妮，过来让叔叔看看，脖子的伤好了吗？”

二妮乖巧地走过来回答：“已经好了，谢谢叔叔，谢谢您给我买的药水。”

小杜仔细查看二妮细嫩的脖子，嗯，孩子的愈合能力确实快，如今只剩淡淡的疤痕了。

这时黄桂兰端来一杯茶水，“杜干事，请喝茶，您放心，这个杯子是新的，还没人用过。”

“谢谢，二妮，叔叔今天也给你带来了糖果，你和姐姐妹妹们一起分享好吗？”

说着，小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递给了二妮。

“杜干事，这怎么好意思呢！”

“去吧，二妮，去吃糖吧，我和你妈妈说些事情。”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谢谢。”

收获了三声稚嫩的感谢，大妮、二妮，还有尚不懂事的三妮，四妮则刚满两岁，对此毫无概念。

黄桂兰坐在杜卫国对面，心跳得几乎要跳出喉咙，紧张不安又或是由于杜卫国就在她面前所引起的激动。

小杜没有丝毫拖延，从衣口袋取出介绍信交给了她。

“听说你曾读过书，这是轧钢厂的入职介绍信，你看看。”

黄桂兰恍惚中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份入职介绍信，她甚至没去看介绍信的内容，而是凝视着杜卫国，双眼中迅速盈满了泪水，令杜卫国亲眼目睹了一场泪如雨下的情景。

都说女子似水，此刻黄桂兰眼中的泪水竟是如此之多，仿佛瞬间涌现而出。

“黄桂兰同志，如果介绍信被泪水打湿了，那它就失效了。”

“啊！”

她一听此言，赶忙用衣袖拭去眼泪，稳定情绪后认真阅读起介绍信来。

信中内容不多，也没有她不认识的字，手持这份介绍信，从今往后，她将成为红星轧钢厂的一名仓库协管员。

正式成为工人后，转正后便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粮本，自此，黄桂兰拥有了赖以生存，养育子女的生活资本。

小杜同志饮了一口茶，发现茶味略苦，看来这地方的水质的确不佳，果然是苦水胡同。

黄桂兰突然跪倒在杜卫国面前，并招呼孩子们一同下跪：“你们几个都来给杜叔叔跪下。”

杜卫国立刻放下茶杯，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不要跪，否则我就不把介绍信留给你了。”

此刻，几个孩子都围了过来，连最小的那个也被抱着前来，口中还挂着口水。

“黄桂兰，你坐好，现在是新时代了，早就不用行这种礼节了，再说我也不是为了求回报而来，有几件事我得跟你说明白。”

“好的，您说，我听着。”

“首先，调换岗位的事情没办成，牛大壮被判刑并被工厂开除，所以不存在调岗之事。”

“其次，这是我科长通过关系为你争取的一个临时工职位，在后勤部门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工作强度不大。”

“最后，临时工每月工资15元，转正后为19块5毛，之后逐步调，协管员的最高月薪可达45块5毛。”

“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了吗？”

“嗯，我都明白了。”

“那就好，我们科长说，年后会尽力帮你转正，不过暂时只能拿到15块钱的工资。”

“这已经足够多了，我们母女几个过去一个月连10块钱都挣不到，还要供他吃喝。”

“什么？怎么会这样？”

“他领了工资就去饭馆胡吃海喝，每月只给我几块钱维持家用。”

“唉，好吧，既然如此，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杜干事，大恩不言谢，日后只要您有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哪怕赴汤蹈火，我黄桂兰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枉为人。”

小杜同志悠然自得地喝下一口茶，将这杯苦水茶一饮而尽。

随后说道：“这一杯茶就算是你对我的回馈了，今后我们之间互不相欠，我还得值班，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