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14号,小雨夹雪,区人武部门口,丽水万象山脚下,三辆大巴静静地等待。一百多个穿着部队作训服没有任何标志的生瓜蛋子,胸戴大红花,花比脸还大,身后是锣鼓喧天,依依不舍,痛哭流涕,千叮咛万嘱咐,鼻涕眼泪齐飞的亲人离别场景。
朱昊独自坐在靠车窗的位置,看着淅沥小雨慢慢的变成了雪花。点上一根云烟。座位前面一个小个子的小白脸,嚼着口香糖,嚣张的拿出一大盒,目测最少有一千条。递过来,哥,我叫阿亮,我妈是市委组织部的。来兄弟,来个口香糖,我妈说到了部队不能抽烟,所以我就叫我妈买了口香糖,戒烟用,呵呵!
朱昊冷冷的看着他,你妈有没有给你准备了哇哈哈果奶?
八点三十,大巴车子马上要启动出发去一百公里之外的哇江浙沪地区交通枢纽金华火车站换乘火车直达福建省会福州。那时候丽水还还没有火车。
透过雾蒙蒙的车窗,朱昊看见了一头白发,小脚挪着小脚摇摇晃晃走到大巴旁探头探脑四处观看。
嗯
立刻跳下车,抱着外婆瘦小的身体,泪如雨下。外婆啊,我去当兵了,回来再孝顺你啊!
外婆拿出一袋苹果,一袋橘子,十个煮蛋塞进朱昊的的背包里:昊昊,一个人在外面,不要受伤啊。不要闹脾气跟人打架啊,哪里摔疼了,写信跟外婆说,外婆给你寄伤湿膏,外婆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外婆养你。祖孙俩抱头抹眼泪的时候
,不合时宜的陈排像一只黑脸猫从电线杆上掉下来一样出现了:朱昊,上车,这是命令!
十分钟后,大巴缓缓启动,身后的锣鼓还在敲着,雪越下越大了,小时候听老人说,丽水十二月的雪啊,难得,好兆头!
我用嘴巴努力对着车窗哈了一口气擦了擦,车窗顿时亮堂了,窗外,雪花一般雪白的的外婆,他的的父亲扶着她,而母亲仿佛远远地对自己着什么。
五年之后,外婆对朱昊说,那天你爸妈不敢上前来送你。
车辆缓缓启动向前行驶,朱昊突然心念 一转,心口一阵悸动。下意识转过头透过车辆后面的玻璃向外望去,转角好像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仔细再看;想要留住最后的印象刻进脑海,却已是空荡荡一无所获,只有漫天飘舞的雪花纷纷落下,朱昊用力甩甩头,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最近没休息好产生幻觉了。调整好坐姿准备睡一会儿,可是被 拨动的心弦就像雪地上走过的鞋印再也无法抚平。不由自主地哼起一首老歌《被遗忘的时光》沉沉睡去。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