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骑马和习武的事情都有了着落。
偏偏老天爷非要看他不顺眼,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大概是为了惩戒岑尧心不诚,每次都是临到关头有事求才来烧香,所以总喜欢给他使点绊子。
这日岑尧当值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封虞瑾写给他的信。
不知是不是怕这封信被不知情的人拆开了,所以内容极尽晦涩难懂。尽管视线匆匆扫过,可岑尧的注意还是落在了某个醒目的名字上——
“卢传义。”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声,力道之重,堪称咬牙切齿。
岑尧当真恨不得把这人直接碾碎嚼烂了,胡乱发疯的狗东西,真是逮着他一个人薅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身上甩也甩不掉。
他岑尧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惹上这种人?
更何况,这卢传义上次跑来昭王府疯言疯语的纠缠他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到小竹屋去堵虞瑾了?
上次一见,想起那姓卢的满脸癫狂之状,岑尧总疑心这人得了癔症。就跟守门的侍卫们下了令,若是以后这人再跑过来,直接无须通传,把人乱棍打走就是。
之后几日平安无事,他也就把这人抛之脑后了。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又以这种方式听到这人的名字。
他这里还有侍卫守着,那卢传义进来不得。可那小竹屋风吹就倒,虞瑾又是一个文弱书生,可别被翻墙进去的那疯子给打了吧?
想到这里,岑尧眼皮一跳,连忙又把信纸拿起来细细的查看。
可任他翻来覆去的找,也没找到关于虞瑾自身状况的只言片语。对方只是隐晦的提到,近日卢姓书生频频来门前蹲守,不知有何目的,让岑尧小心注意,最好就呆在昭王府别出来了。
可虞瑾不知道,有些祸患是躲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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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尧倒是想躲在府里一辈子不出去,可偏偏有人非要找上门来。
桌子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个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岑尧皱了皱眉,将其取出,本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递上来的‘孝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着。
结果打开一看,本来还笑着的眉眼在触及上面的字迹时一下子就凝住了。
他渐渐收敛了神色,嘴角也抿直了,明暗的光影映着他薄艳的面容,岑尧的脸上无端多了几分阴沉。
“砰!”的一声,掌心重重的拍在桌面上。手指泛红,岑尧却好似不知道痛似的咬着牙咒骂道,“好你个卢传义,竟然敢威胁我?”
他粗重而急促的喘着气,目光如刀锋似的锐利的盯着那木盒。
里面竟然是一只女子戴的朱钗,红色的垂丝海棠栩栩如生,华丽夺目,可再是精巧美丽也掩盖不了其中的羞辱意味。
“竖子尔敢!”岑尧猛地将那木盒拂倒在地,气得浑身颤抖,“竟然......竟然敢如此侮辱我?”
钗子落在地上,跳跃的火光中,美得越发晃眼了。
岑尧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神情不定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平复下情绪来。他直勾勾的看着那朱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俯身捡了起来。
灯火瘦如豆苗,忽闪飘摇着。
随着纸条的靠近,火焰飞速的燃烧,席卷了一切。字迹被一点点的吞噬干净,隐约看见几个模糊的字迹——
“玉佩........午后,后门一聚,不见不散.......”
黑色的碎屑慢慢落下,白色的烟雾缓缓腾盛起来。
火光中映出一张恍惚不定的美丽面容来,单薄敛下的眼皮半藏在阴影中,岑尧轻轻的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好好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我,那我就........让你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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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高,烈阳当空。
本该是曝晒难忍的时候,偏偏后门的角落里栽了几棵大树,茂密的叶子将这块地儿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和别处相比,有种天差地别的阴凉。
守门的婆子都被支开了,此时后门处竟然空无一人。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影偷偷摸摸的出现在墙角处,他左顾右盼,形迹可疑。若非身上那件长衫,只怕要被人当成贼子捉起来不可。
那人转过头来,露出的面容异常熟悉,赫然正是以秘相挟的卢传义。
只见他眼下青黑,眉宇间满是阴郁之气,可见这些时日过得极为不好。
可不是吗?若非见着身边人全都步步高升,而自己前程已断,又怎么会出此下策,来此一趟。
卢传义等得有些久了,他站在外头的烈阳下,满头大汗。却又畏惧于府里的侍卫,担心里面埋藏着陷阱,不敢轻易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焦躁得团团转时,终于看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道瘦长的身影。
那人拢着袖子,眉眼低垂看不太清。只让人觉得他的神情一定是漫不经心的,走路的姿势有种独特的韵味,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卢传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痴痴的看着,只配着那张阴郁落魄的脸,怎么看都透着怪异的感觉。
“岑尧——!”
他快步就要走过去,却又突然被钉在原地。
只因为那青年厌恶的眼神。
于是刹那间,卢传义的脸色变得扭曲起来,他爱慕的眼神一点点消失,变成一种混杂又难懂的神情。似恨似怨,要怒欲愤。
难以启齿的鄙薄嫉恨,又杂糅着割舍不开的痴迷。
这矛盾迫使他大骂出声,“你装什么清高,以为谁都跟姓虞的蠢货一样捧着你吗?”
岑尧神色不变,掏了掏耳朵走过来,只拧着的眉头间略显烦躁,催促道,“你约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赶快点……”
他每日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有功夫陪这人闲聊。
此刻见了人还没一刻钟,岑尧就已经有些不耐了。
而卢传义却是被他轻飘飘的语气给刺激到了,他喘着气,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直勾勾的看着人。
语气意味莫名地道,“我找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来见我,非要我拿出最后的手段来。你看,我一提到玉佩,你不就自己出来了么?”
他说到这里,仿佛掌握了主动权一样神色缓和下来,甚至越来越自信。只一双充满邪气的招子不停地转动着,怎么看都像是怀着不好的心思。
“我也不想以此来威胁你的,可谁叫你们也太不知避讳了,这不就让我猜出来了吗?”
卢传义看着对面那姿容出众又神色冷漠的青年,不禁又恍惚起来了。若说之前的岑尧还是那个孤僻刻薄的岑府庶子,众人纷纷避之不及,尚且可以肖想。
可如今他在昭王府里被金尊玉贵的养着,见过达官贵人,用过奇珍异宝,出入的都是常人一贴难求的场合。
这一身气度悉数都被流水般的银子给堆砌起来了,远远望之,竟有种高不可攀的样子。
从前微微踮起脚尖就可以随意攀折的娇艳海棠,变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其中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可越是这样,卢传义就越是想让那张脸上露出破功的神情。
他这般想着,竟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了,他道,“那日诗会上被带走的时候,我就见那虞瑾偷偷往你手上塞了个什么东西。”
“后来一打听,你果然不仅没跟我们关在一起审问,还什么刑罚都没受就被轻易放走了。”
“可恨我却被那小子给摆了一道!不仅被青莲书社除名,更是名声全毁。”
他说到这里脸色狰狞起来,“若非他刻意激怒我,我又怎么会说出那些事情?又怎么会刚好在社长进来的时候推他?”
卢传义转过头来,攥紧了拳头,“你们都被他骗了!那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小人!社长被他骗了!你也被他的假象骗了!”
他涨红了脸愤愤辱骂的样子实在丑陋可怖,岑尧见状嫌弃的掩了掩鼻子,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你怪虞瑾作甚?说得好似那剽窃诗句的人不是你一样。”
无非是这人咎由自取罢了。
岑尧冷眼看着,便是当初那事儿确实另有由头,这卢传义也判得不冤,活该罪有应得。
再者两人之间,岑尧自是更相信虞瑾的。那呆子被他耍得团团转,老好人一个,又怎么会是卢传义口中那般多智算计之人?
他自觉这话说得再公正不过了,可落在卢传义眼里却是明晃晃的偏私。
他嫉恨怨怼的抬起头,怒视着岑尧道,“怪道乎你这般为他说话,原来你们竟然从那时起就早有了勾当!”
“他给你玉佩,送你青云之路,咱们岑三公子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是吧?”
卢传义的视线落在那青年的身上,却是无法遏制的愤怒与说不出的偏激。心里反复的嚼咽着那句无数个深夜里反复谩骂的话,“你个人尽可夫,轻浮浪荡的……!”
话音一落,岑尧却是瞬间面色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