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许杰回道,又是正过脸,“我只是觉得维杰是一个幸运的人,也正是因足够的幸运才能使他担负起自首的责任,但不得不说电影和现实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突然陷入这个沉重的话题,几人也是稍稍一静。
最后还是王建先开口了:“是啊,他有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自己的痴迷的乐趣,有足以防身的本领和胆量。但这不也是电影的魅力吗?难不成你也想要学那些国内的文艺导演到处发苦水?”
此时的天空,月亮已经来到了屋檐下,向着几人投射来柔和的月光。虽有些莹莹之色,但是也是毫无温度。
“这倒不是……”许杰也是有些拿不定,“只是最近看了一些现实后,我总是感觉电影就像一个空中楼阁一般,根本没有一点的代入感。就像一个遥远的梦。爽是爽了,但是却没有从中感到任何的精神力量。”
“哎哟,我们的大导又要按捺不住了。”林立也是笑道,随即又是严肃了来,“你难道想要改剧本吗?我建议还是别吧?现在挣钱要紧,既然确定了不上市,那票房就是我们的唯一收入了。”
林山一直保持着沉默,既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表示反对。他静静地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明白。”许杰回答道,随后又是不说话了。
“你不会是因为阿德南和那位……额,伊西塔,对,是因为他们?”王建突然也是问道,他今天是看见了两位的情况的。
“我想应该有吧?”许杰也不避讳,“我在车上也给你们说过了,说实话,目前的印度给我感觉……维杰这样的人还是太脱离实际了。”
“别这么想。”在角落上的辛津终于开口了,“印度电影就是这个特色,你能找到一个写实的算我输。生活已经很苦了,没人想要在电影里再去尝任何苦味的东西。”
“好啦好啦。”许杰也是打断了这次对话,“我也只是有感而发啦,就是觉得维杰最后的自首还是欠一点火候,需要一个更为有力的主观动机。”
“噢。”众人也是点了点头,渐渐又开始讨论其他好玩一些的话题了。
许杰松了口气,但是心里也是一直在盘算:前世《误杀》的改编里,陈思诚给出的理由有他对孩子的影响:小女儿经过此事后学会撒谎了。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一个佛教徒。
为此,他还在影片中加入了羊的隐喻,还有和僧人的对话,这才稍微将人自首的动机给立住了。
然而哪怕是这样,上映后众人看到这个结局也是只有三个讨论的方向:一就是狂喷,认为它完全失去了原作的灵魂。二就是理解,觉得有审核的原因也没办法。三是为它开脱,给它的结局找各种佐证,什么影片开头对于结局是否只有逃出去才是好的的讨论,比如羊,比如之前所说的女儿还有信仰的问题。
但是说到底了,没人敢说它好。
最多只能说它合理。
这也就引出了许杰的疑问了:难道个人在更大体系面前就只有服软吗?就只能蜷缩起来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对于伊西塔,他看到了一个在原生家庭中不断承受痛苦的角色。而她在这个体系下所能做的最多只是逃避而已,这就是她全部的抵抗了。
对于阿德南,他看到了一个尽力在反抗,但是最后却还是只能自己等着伤疤痊愈,什么也没有取得的人。他终究还是没有抗争到最后,而许杰所说通过这个电影宣传的计划?呵,他自己都不信。
这是一个广大的问题:即在只有少部分人受害的情况下,有没有必要动摇所有人的生活来改变一个体系?
很多悲剧的背后都是体系性的,在体系僵化的情况下,不将事情闹得无法缓和是很难完成由下至上的改变。
当大局的关键点落到一个单薄的人身上时,他是否——至少在排除使命感和道德感的情况下,有这个义务去顾全大局?
没人给他答案。
突然,他看见后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原来是阿德南带着伊西塔回来了。
然而令许杰没有想到的是,两人的脸上竟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嗯……越发有内味了。”他喃喃道,看着刚才两人走过的地方发呆,和林山一样不知道又去想什么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