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躺,就是从白天到黑夜。
见栗眠久久没有选择,游戏光屏上选项二的文字闪烁两下,不情不愿地熄灭了。
这一天里,普林塞斯没有敲门,更没有送来吃的。
很显然,他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妹妹”饿着肚子好好清醒清醒。
夜晚,明月当空,星星却都害羞似的躲了起来。
一只乌鸦乘着夜色飞来,落在公主房的窗台上。它和鸦王相互“嘎嘎——”了几声,似乎正在汇报着什么。
片刻后,鸦王飞到了栗眠的旁边。
“嘎嘎——本鸦已经派手下到你家看过了,你的承诺果然是真的。可本鸦还是有一个疑问:为何你家的果园里,大多数水果都被蠕虫蛀空了内在?”
栗眠轻轻一笑:“只要一直跟着我,你自然能够找到答案。既然我的承诺已经履行,那么你……”
“嘎嘎——难道你在质疑本鸦?无需多虑,我的手下早已在各个地方布置好了一切。”鸦王扬起脑袋,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
栗眠点点头,抚摸着自己身下的裙子,但它不知何时被撕掉了裙摆,变得更加方便行动。
“那么我也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说着,栗眠开始扯下公主床上面的床单,将它撕成宽度均匀的布条,又仔细编成长度合适、足够结实的绳索。
——这其中要感谢鸦王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它尖利的爪子,只怕单凭栗眠的力量不足以撕开结实的床单。
将床单编成绳索的活儿费了栗眠不少功夫。
虽然她已经有足够丰富的经验了,但饥饿难耐的身体和逐渐涣散的精神让她的动作变得缓慢。
编织完成,栗眠将绳索的一端绑在床柱上——这是这个房间中唯一足够坚固的地方,绳索的另一端则抛出窗外,一直垂到地上。
为了迷惑普林塞斯的视线,栗眠还将公主床厚实的床帐垂下来,让人恍惚觉得里面正躺着人。
做完这一切后,栗眠就……
转头带着鸦王躲进了衣柜的最里面。
她现在体力不足,就算趁着夜色跑也跑不了多远,更别提山路都被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堵住了。没有“金鱼的祝福”,跑不了多久就会被普林塞斯捉住。
——没错,费劲将床单编成绳索、放下床帐遮挡床铺,只是为了迷惑普林塞斯。
就让她那位“好哥哥”沿着绳索去寻找不存在的妹妹吧!
“嘎嘎——为什么本鸦也非得躲进衣柜里!”鸦王不满地抱怨道。
“呵呵……睡吧,天明后可是要走很长一段路呢。”
栗眠闭上了眼睛,任凭鸦王再怎么用尖喙啄她的手指都不再动弹,仿佛确实是又饿又累得过头了。
鸦王无奈地叹了口气,靠在栗眠的怀里,也跟着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似乎已经进入酣眠的栗眠却渐渐勾起了嘴角——傻乌鸦,这种时候,可是最能拉近两颗心的距离的时刻啊。
对人类各种卑鄙下流的手段还缺乏足够了解的鸦王,还以为栗眠是被连日紧张的生活冲昏了头脑,竟然连“鸦王可以飞到普林塞斯看不到的地方”这件事都忘记了。
看来这个愚蠢的人类丫头只是关心则乱——鸦王的思维逐渐开始迪化。
在以往的生活中,鸦王作为乌鸦族群的王者,自然有着说一不二的威严,而在童话森林其他动物的眼中,它又是执法严明的守卫。
可此时此刻,它却被一个比它弱小得许多的人类抱在怀里,一种“本鸦正在被保护着”的陌生念头不由自主在心中升起。
这种感觉也不赖嘛。
模模糊糊地这么想着,鸦王彻底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栗眠和鸦王同时被敲门的响声惊醒。
虽然他们躲在衣柜中,对外界的声响听得不太真切,但耳朵还是隐约捕捉到了普林塞斯那一如既往的沉稳声线。
“丽莎,该起床了哦,今天哥哥特意准许你在卧室里享用早餐。”
门外,端着餐盘的普林塞斯笑得温柔又和善。
在他的认知里,昨天一整天都没有进食的丽莎,此时只怕饿得躺在床上坐不起来了。
“早晚有一天,你会真正成为我的妹妹。”
到那时,童话森林里唯一的公主,会和她的哥哥普林塞斯一起永远幸福地生活在童话屋里。
普林塞斯自认为已经给了栗眠足够多的优待。
她已经通过日记知晓地下室的事情——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她纯洁的心灵依旧受到了一丝污染。
可即使这样,普林塞斯仍然想给她一个机会。
或许是她那温暖如同阳光的发色,以及她那双坚强不屈的眼睛,总是让他想起之前的某一个妹妹吧。
——好像是叫“玛丽”来着?
那是一段令人遗憾的往事,“玛丽公主”可是所有妹妹中天分最高,适应得最快的妹妹。更难得的是,她拥有和真正的公主一样金子般的心。
哪怕在他亲手拿着刀,划开她的皮肤,准备一刀一刀地剜出她的血肉时,她的表情也依旧没有扭曲,更没有像其余妹妹那样满脸狰狞地破骂和诅咒他。
她只是双眼噙满了泪珠,声音微弱地祈求着:“哥哥……就让我成为你最后的妹妹吧……不管作为怎样的姿态,玛丽都愿意和哥哥一起……就这样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在童话里……”
但那时的普林塞斯没有听她的。
那时的他还年轻,性格更加严厉,不容许公主妹妹见到半分邪恶。
所以,哪怕再不舍、再犹豫,他终究还是将玛丽的血肉、骨头、内脏……一点一点从那副完美的公主躯壳中取出,填上了最纯洁柔软的白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