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倘若有个闪失,他们贴身的奴才头一个倒霉,于是还不等皇帝拒绝,给了褚湉一道眼色,遂匆匆退下。
齐顺身影很快在夜色中隐去,褚湉当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站着不动。
“今夜月色甚佳。”
皇帝径自说了一句,褚湉听到耳里,猛地就想起那句:今晚月色真美。
她噗嗤一声,终没忍住笑,完后尴尬的捂着嘴。
皇帝向后微仰着身子,两手肘撑在后头御阶上,语气平缓清冽:
“你笑什么?”
褚湉放下手,回了句:“没什么。”
才出口,就发觉自己这话回的没规矩,皇帝问话哪有敢敷衍了事的?
刚想转圜,皇帝却仿佛置若罔闻,伸手指了下身旁一侧的御阶,道:“你也过来坐吧。”
褚湉哑然,惊诧之余踌躇不前。
皇帝回首看她,又道:“别让朕拿出圣旨来压人,显得朕是只会强人所难的低俗之人。”
此话一出,褚湉不好再磨蹭,只得轻手轻脚地来到他一旁,一屁股坐在了御阶上。
皇帝见她倒也坦荡,挑了挑眉,道:“曾有人在寝宫前头,坐在台阶上头撑头叹气,如今倒做这规矩样子来,朕猜想,你本就不是这样人。”
褚湉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这等小事他都记着,往后可万不能轻易得罪了,他铁定记她仇。
“奴才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承蒙万岁爷不怪罪。”
倒是想怪罪,这话一出倒也不能怪了。
皇帝抬头凝视着渐渐当空的明月,缓缓道:“你将来放出宫去,有何打算吗?”
褚湉想了想,回:“奴才没想过。”
不知怎的,她只觉得皇帝的眼中尽是忧郁无奈,她没去猜测,她只怕自己猜对,那么多少会有些情何以堪。
“你看过红楼梦吗?”
褚湉被问的一愣:“是,不过只略略翻看过。”
皇帝一笑,仿佛找到可以倾诉衷肠的人一般,笑的有些糯:“朕觉得,有时候朕真像那个贾宝玉。”
褚湉也笑:“万岁爷何出此言?”
“他虽心悦黛玉,可最后还不是娶了薛宝钗?”皇帝把玩着手上握着的翠十八子手串,看似无关痛痒的说了这样一句。
他不时又看看月亮,上扬的唇角更是像在掩盖最深的心事。
褚湉抿了抿唇,跟他一起看,突然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错觉。
这种时候,要整点小酒就最妙了。
可惜,这不是你有故事我有酒的深夜小酒馆,或是不醉不归的临街大排档。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没有人可以心想事成,一帆风顺的。”她眯眼笑:
“贾宝玉倘若只能娶薛宝钗,且无转圜余地,既然已成定局,不论如何,薛女并无过错,实则可悲可叹,不如好好对待,相敬如宾。”
她边说边觉自己心口隐隐作痛,喉咙作苦,却还是将它宣之于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