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与外面最热闹的客厅隔了好几个房间的距离,这里很安静,除了能听到远处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谢真真大着胆子撩开头盖,环顾洞房,哇塞!崭新的墙壁,刷的雪白雪白的。衣柜、床架子也是新的,床上的被子是红色的,蚊帐是粉红的,台灯灯罩是红色的。地上,两双拖鞋,两个脸盆,两个水桶,两个保温瓶,两个玻璃杯,两把椅子,两,两……
谢真真看着这些摆饰,心里咯噔一下,看着手背上的毛孔渐渐立起来,越来越大,好像汗毛都竖起来了。
谢真真从床上跳下来,刚才被那两个女人扶着坐在了床檐上。
此时的谢真真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坏人是不能坐在人家的新床上的。
于是选了个梳妆台前的凳子,坐下来,等待舅舅的审判。
审判比预想的来得快了些。
谢真真一直紧张着,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响动。
很快,脚步声来了。很熟悉的脚步,听了四、五年了,都是这个节奏,不紧不慢,落地有声。
在学校里每次听到这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谢真真都会紧张,不管在不在看书,看什么书,只要听到这个脚步声,都会马上认真起来,坐直,很端正的样子。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谢真真像往常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挺直腰背,一动不动。只是,这次,心虚,手心里冒着汗。
舅舅推门进来了,谢真真屏住呼吸,看着地上,舅舅的脚步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一步,二步,三步……停住了!
“好玩吗?好不好玩?嗯?”舅舅的声音!威而不严,随之而来的是饭菜的香味?
哇!原来舅舅什么都知晓了?于是谢真真掀起盖头,抬头,迎上舅舅的深海一般的眸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老舅,别怪我,我是真的去奶奶家吃大餐的。”真真扯下红盖头,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吃吧,饿坏了都。”舅舅摆好饭、菜、汤与碗筷汤匙,帮真真把长长的嫁衣袖口往上撸了撸。
谢真真真的是饿得不行了,端起汤就喝,管不了烫不烫,烫得嘴巴直噜噜。左手用汤匙挖了一口饭往嘴里送,右手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往嘴里塞,两边腮帮子鼓得圆圆的,边吃还不忘问:“你早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冒牌的?”
“从房间里一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就你那小身板,哪是你姑呀?在轿子里也看到了。”
“你怎么不揭穿呀?”谢真真嚼着饭菜,齿不清。
“干嘛揭穿呀,不是挺好玩吗?慢点吃,小心噎着烫着。”舅舅抚摸着谢真真的头,头发上有粘胶,粘着些闪闪发光的头饰,舅舅一手摁着真真的脑袋,一手摘她头发上的东西。
“老舅,你不生气啦?新娘子跑了,你这叫结哪门子的婚哟?”谢真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直露大胆的话,但是不这么问,好像又对不起自己一路上的忐忑。
“生气也不管用呀,说不定你姑姑有难言之隐或有更好的选择。”舅舅显得很平静。
哎!本来准备好了舅舅大发雷霆之下,把二爷爷供出来,看样子,不用牺牲那老头了。
饿极了的时候,风卷残云般,顾不了老妈的教诲: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吃饭不要说话,不能巴唧嘴……此时做淑女,解决不了辘辘饥肠。
饭干完了,粘在头发上的东西也摘干净了。
舅舅说:“你再待会儿,困了就睡会儿,我去外面招呼客人,然后我们回学校。”
在房间里坐久了,谢真真感到身上森冷森冷的。上午放学的时候,脱下了小棉袄,现在吃饱了,看了会儿书,倦意袭来,打了几个呵欠,谢真真倒在了新娘子的婚床上,睡着了。
又是一阵爆竹声,谢真真炸醒了,睁开眼睛,看见舅舅坐在床边桌子上看书,在红色台灯映衬下,看不出他有什么难过,一脸的平静,就像在学校看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