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呕了好一会，除了又消耗了大半已经所剩无几的体力之外，祈舟的情况并没有好一点。

而那个男人，缓缓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棍子，哪怕浑身发抖，也依然坚定的迈着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祈舟逼近，越靠近，他的呼吸越急促，眼睛睁大到甚至快要凸出眼眶。

随着他的靠近，他被烤焦的手臂传来若有若无的焦香，让祈舟原本已经弱下去的呕吐感，又变得剧烈起来。

“为什么……还不放弃——？”

祈舟想不明白。

“一只手的代价还不足以让他退却吗？”

无论如何，他也不明白。

“无冤无仇，素未谋面，为什么一定要……不死不休？”

祈舟想到了自己的昏迷；想到了自己的忽然惊醒；想到了那个人在放自己的血时，眼睛里的渴求和贪婪；想到了那个人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如同看待宰牲畜的眼神。

他明白了。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仇恨，他只是在“宰杀牲畜”啊。”

“原来在这里，人也可以作为食物……和水源。”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人，看向那个给他上了一课的“老师”。

但是，那个人的脚步却在目光相对时猛然停了下来。

……

科瑞恩看到，那个原本对他来说跟案板上的一块肉也没差的小鬼，不知在什么时候，小鬼的眼睛变了。

一只灰蓝，一只银蓝——那只银蓝色的眼睛，蓝到空洞与虚无，仿佛灵魂也会迷失在那片蓝中，然后沉入深渊，沉入地狱。

那样的颜色……根本不是人的眼睛会有的颜色。

只是瞳色发生了改变，但那小鬼整个人，就从温顺待宰的羔羊，变成了恐怖至极的东西。

科瑞恩做了不少“拾荒者”的工作，也捡了不少昏迷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的人。放完血之后剥掉皮，分解出内脏，骨头可以拿去磨成小刀或者做成其他武器，如果肉质还不错，甚至能送到市场上换点戒尼。

翻车的情况也有，但他都能很妥善的解决；就算解决不了，逃跑也能算是最后的方案。

但科瑞恩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在一个小孩子手里。

他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怒不可遏，但也看到了这个小鬼更大的价值。

这个小鬼，有能“召唤出火球”的能力。

如果能趁此机会抓住这个小鬼，不管是送到第四区的竞技场还是送到第二区的教堂，都能换一笔不菲的报酬——但如果没法抓住他，那么他付出的一条手臂的代价，将毫无价值，血本无归。

但科瑞恩看到这个小鬼的眼睛。

接着，科瑞恩浑身上下都在战栗，什么戒尼，什么报酬，这些东西在自己的命相比，跟就跟流星街的沙一样没用且廉价。

他感受到了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是灵魂在尖啸着：快逃……快逃——！

但他除了死死的盯着那个小鬼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移开眼睛——如果一直对视，或许可以让来自深渊的怪物晚一点再扑过来将他撕碎。

科瑞恩的棍子从他的手里滚到地上。

因为祈舟低下了头，没再看他。

下一刻，他如蒙大赦般的，艰难的转身，捂着手臂，头也不回的朝着远离祈舟的方向逃走了。

祈舟注视着他消失逐渐消失的背影，脱力的跌坐在地上。

他那只轻轻一握就能凝聚出一团火球的手，死死的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