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周慕孙一脸不解,她指了指阮姐,小声说:“有熟人。”
所以她一边疯狂地把头发往前拨,企图遮盖住脸颊,一边向周慕孙求助:“快,帮我挡一下。”
罗曼有点绝望,要怎么让一个男人理解这份蜿蜒的心情呢,她犹豫着,要不撒腿就跑算了。
罗曼脸上那点薄妆早被眼泪冲刷得一干二净,她不想让阮姐看到自己眼泡肿肿、双目无神的样子,更不想她据此推断出自己生活不如意虽然这判断是对的。
但周慕孙站起身,穿过空椅子,来到了她面前,让她的脑袋埋到自己的肩上。他虚虚地拍她的背,说好了这样她就看不到你了。
面对这种一两年才见一次的“熟人”,是最需要形象管理的,因为每次见面的印象会留存、渲染很久。
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交集,俩人迅速结账出门,周慕孙还想问她要不要喝一杯,罗曼率先扬了扬手机:“江涯找我聊工作的事。”
但此刻罗曼看到阮姐,第一反应还是躲。
罗曼叫了车,周慕孙陪她等,正是晚高峰,等待时间格外漫长,罗曼一直低头不语,周慕孙尝试开玩笑说,你跟她有仇啊?罗曼抿紧了嘴,只是摇头。再追问就太八卦了,他也只能讪讪地闭嘴。他不明白罗曼突如其来的冷淡,因为他未经允许拥抱了她?可那不是情节危急吗?
再急赤白赖地去还原当年的真相已经没有意义。罗曼想,无论如何,她当年给过自己机会,也算是半个引路人,想到这,她勇敢地回握住阮姐的手,挤出还不够娴熟的社交型笑容,说下次有项目想着点我呀,我还想跟您再学习呢!
罗曼的车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跟他告别、上车。
阮姐丝毫不避嫌,她亲热地拉着罗曼的手,到处跟人介绍:“她人生第一个项目,就是我找她做的……”然后看向罗曼,语带嗔怪:“你那时候怎么突然就没音儿了呢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写不出剧本躲起来了?”
车厢里空调打得很猛,她一钻进去就打了个寒颤,她嘱咐司机把温度调高,又把那个黑色盒子本来想故意落在汉堡店的,周慕孙贴心地替她拿上了扔到地上,她要闭目养神一会,赶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她后来跟阮姐碰到过,在她写出那个小爆剧之后,各种首映式、点映场也愿意叫上她。
关于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她刚刚突然回忆起来了答案。
这可能也是她现在面对钟倾城“目的明确”的讨好,忍不住心软的原因。
七八岁的时候,小朋友们打群架,有个女孩被撞到地上。突然她妈妈出现了,小女孩就一边哭一边朝妈妈奔过去,她妈没有找其他小朋友们理论,只是替她掸干净了屁股上的灰尘和杂草,然后就牵着她回家了。她们远去的背影,显得剩下的人特别无聊。
过年回家的时候,她看到妈妈穿着完全不跟脚的鞋子,给亲戚炫耀说这是罗曼送的,替她努力遮掩“无业游民”的真相……她躲在厕所里无声地嚎啕大哭。
罗曼一直想要有一个,在她打输架以后替她拍拍屁股抖落灰尘,然后牵着她回家的人。
鞋子买大了,代购不能退,她寄给了妈妈。
她被这答案吓到了。
但最终还是把钱转给了她,罗曼按照阮姐的码数买了鞋,但再也没有机会拿给她,因为阮姐再也没有喊她去开过会,问就是“在忙等有空了给你打电话”。
要是真喜欢上周慕孙……那得多惨啊。
罗曼说2500,爸爸沉默了一会,因为他们全家人都没有买过这么贵的鞋。
跟江涯面对面聊事的时候,罗曼一会回味那个拥抱,一会又在哀叹自己的运气:想搞周慕孙搞不定,虽然也有一点没面子,但还行,反正很多女的都这样。但喜欢他就很丢脸,天真少女一头栽进浪子的温柔陷阱里……简直像德伯家的苔丝或者茨威格小说里的情节……一种很过时的悲剧感。考虑到罗曼的年纪,那简直就是闹剧。
回家后她跟她爸妈讲电话,她爸爸得知这个事情后,说那你行走社会,就要会来事一点——那个鞋子多少钱,我转你,你给她买一双真的吧。
罗曼一腔女人心事,不知道要和谁诉。
罗曼腾一下脸红了,因为她买的是仿货。
江涯一边吃烤猪蹄,一边困惑地问她:“你扭来扭去的干什么?”
阮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低头突然对着她的鞋子说:“呀,罗曼,你这个鞋真好看,是不是今年那个网红鞋?”
江涯跟平台签约,做一个6集的迷你剧,本子是讲一个门庭冷落的女主播,有天她发现一个固定观众消失了,抱着挽留金主爸爸的心态,她尝试各种方式联系ta,却意外得知了ta的死讯,最终,女主播走上了一条追查真凶的道路……
三个月后,罗曼鼓起勇气跟阮姐说:“我不能再在朋友家住下去了,我得租个房子……”
罗曼一听是悬疑题材就有点怂,江涯说,主编剧已经把框架搭完了,剩下就是填血肉。
阮姐对罗曼也很好,每次剧本会她都会出席,给罗曼订奶茶、盒饭、水果,还分享了很多自己的人生经历——除了不给钱。
他鼓励罗曼说,你要拓宽一下题材,再说——这个大环境下,有活就不错了,先活下去。
到了北京后,罗曼干劲十足地开会、写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