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地之路远比众人想象的要更加艰险。
白天大风一过,所有走过的痕迹以及路标全都变了样。漫天飞舞的黄沙遮盖了可以当做标记的事物,偶尔有几株龙爪树的枯枝干露在沙外,转眼又不知所见。到了夜晚,风力减小,沙子转变成了白色,在月光照耀下,泛着粼粼的银光,给人一种大海里行船的错觉。西地亘市便掩藏在这样的大漠中,每次去参加西地的拍卖会,能不能顺利到达除了实力,更需要毅力和勇气,还有多多少少的运气。
巽央商队就这样在西地的壮丽沙海中,摸索地走了二十五天。他们白天休息,晚上赶路,青角獬拉着重重的商车,在月色中划出了一道道的黑色波纹。
到了第二十六天的清晨,大伙儿收拾好行装,正准备扎营休息,队伍中的青角獬像是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大漠中的威胁,不断地集体伏地怒吼,并且使劲地用角去扬起地上的沙子,一时间风沙四起,车队的秩序也混乱起来。青角獬虽是一种颇具蛮力的亘兽,但是与外表相反,性格一贯比较温驯,也极少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到底出现了什么让它们集体反常?巽长老一手稳住领头的青角獬的缰绳,一手搭起凉棚向远处望去。
朝阳还未升起,幽黑的天空只露出了一线暗淡的红光,像是一头神秘的亘兽,正逐渐张开血色巨眼。白色的沙漠也被覆上了一层暗红,巽长老盯着红色地平线上的一个移动黑点,眉头渐渐皱成了几条深壑。那个黑点移动的速度奇快,青角獬越发的烦躁不安,鼻孔喷着粗气,有几只已经开始啃咬缰绳想要挣脱。
巽长老迅速让商队的人将所有的车子,前后用赤鎏金铜的锁链连接在一起,围成一个圈,然后把青角獬赶入圈中,安排好后除了他自己以外,一律人等都进入车中待命。
他异于常人的眼睛看清了逐渐靠近的危险,那是一睹正在移动的无声沙墙。西地的大漠中,最恐怖的炼狱莫过于这种沙墙,快速旋转的沙子犹如刀片一般,寂静无声地扫过半空大地,所过之处生灵皆尸骨无存。巽长老从未亲眼见识过无声沙墙,当下一望无际平坦的沙海里,没有任何可以庇护的物体。即使有,以沙墙的移动速度,也不一定赶得过去。一向素以坚固闻名的赤鎏金铜车,能不能抵挡住这种风暴的袭击还不知道。以防万一他立马幻化成异犽的模样,以便随时可以保护商队。
沙墙眼见越来越宽,从一个黑点扩张成一面严丝合缝的网,这张网使得原本即将明朗的天空瞬间又黑暗下来。沙墙来的太快,还未到跟前,巽长老已经感觉到了鼻腔内充斥着的锋利细沙。他伏下身子,眼神犀利又坚定地盯着上空,异犽独特的长耳紧贴在头顶,他用前脚抵住地面,庞大的橘红色身躯挡在车队前,哪怕自己会碎成粉尘,也要拼尽全力保存商队,这是每一位长老的职责,也是荣耀所在。
若是出现活生生的敌人,巽长老可以大展身手搏它一搏,但面对沙墙这样无处可以攻击的威胁,竟毫无用武之地。除了以一己之身护车以外,他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不想堂堂异犽族长老,是以这种方式幻灭,心里多有不甘,他对着沙墙长啸一声,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炬,随时等着被黑暗所扑灭。
沙墙卷着烟尘滚滚而来,升起的朝阳也无法穿透,在广阔的大漠上投下一片中空的黑影。车子里的人静静地等待着地狱的到来,他们都是经过挑选的勇士,从踏上旅途的第一步,就已经把自身与商队视为了一体,舍弃性命容易,弃车逃亡的事情绝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