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提到宋清朔,叶凌川的脸上露出崇拜的神情,“宋将军,在我们方城人的心中,那是战神一样的人物。说句不恭敬的,在方城,谁知道陛下啊,大家都是受了宋将军的恩惠。若不是他,我们一家能不能活着回京赴任都两说呢。”
方城的百姓,一直都是敬重宋清朔的,尤其是自他收服燕岐山后,常有百姓拿着牛羊肉,又或是葡萄蜜瓜悄悄放到将军府门前,留下字条说想让宋将军尝尝他们自家做的肉干,种的瓜果。怕宋清朔还回去,那些字条上都没有落名,姜淮那时还常被宋清朔使唤去查出是哪位老乡送的东西,然后把钱悄悄送到他们府上。
“他是大梁最优秀的武将。”姜淮饮了一口葡萄酒,想到宋清朔如今的处境,却又添了几分伤感。
叶凌川看着姜淮,长叹了一口气,注意到她眼角的那颗泪痣,忽然有些欣喜,又凑近看了看,见姜淮神色如常,她复说道:“宋将军来雁门关的时候,我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记得那时宋将军带着他的护卫来家中找父亲,商议出城讨伐漠北流寇的事宜,我躲在屏风后面,远远瞧了一眼,只觉得宋将军,真是好看啊。”
“我以前在家中,常听父亲提起新来戍边的宋将军用兵如神,他一来便把想要破城而入的漠北兵打跑了,还大获全胜。我那时还以为,那是个老头子。却不想那么年轻,看着比我兄长大不了几岁的样子。而且,他那时身着银色软甲,站在日光下,真真是谪仙一样的人物。”
姜淮笑着听叶凌川对宋清朔的描述,那又何尝不是她曾经对宋清朔的痴迷,不仅是曾经,她现在也依旧痴迷他的容貌。
她原以为,叶凌川会接着说她对宋清朔的爱慕,却不想她转了话头说:“那时我还记得,宋将军身边站着一个高个的美貌女护卫,穿着黑色的劲装。那姐姐的容貌,我已经记不清了,却记得,她的当时似乎发现了我在‘偷窥’,对我偷偷笑了一下,我注意到,她的右边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很温柔。我听兄长说,那是宋将军的贴身护卫,弦月姑娘,乍一看只是个美人,却是个高手,随宋将军出征的时候,一人单挑几十个漠北兵都不在话下。娘娘,你的眼角,有一颗和她一模一样的痣。”
姜淮没有说话,她出自宋清朔府上不是什么秘密,叶凌川又在雁门关长大,要猜到她是弦月也不难。
果然,叶凌川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说:“你就是弦月姐姐,对吧?”
“是。”姜淮并不掩饰,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半开玩笑地说,“但我却忘了当时去通判府上,还有个偷看我们的小姑娘。”
“娘娘是和将军一起征战沙场的人,却被困在这后宫之中,想来比我更是烦闷不快吧。”
“我年少的时候,因为害怕,夜里总不安睡,生怕哪一日睡着睡着,漠北兵就打进城里了。但是自宋将军来了之后,我常常能听到不远处城楼上传来《出塞曲》的琴音。琴音响起,我便知道大军要出征了,要攻打漠北,我就不害怕了。我记住了《出塞曲》的音律,却不会弹琴,只能用笛子吹奏。弦月姐姐,我的笛声,可有几分像将军的琴音?”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手轻轻点着那支竹笛,眼神中流露出对往事的怀念。连姜淮看了也不禁动容,宋清朔弹奏的《出塞曲》,她也很久没听过了…
“笛声悠扬,难以呈现边塞的气势恢宏。”姜淮顿了下接着说,“但在宫中用作慰藉,却也是足够了。”
叶凌川转头看向窗外的点点繁星,笑着说道:“我不怨自己进宫,原本选秀,就是官家女子都要去走个过场的。我虽不愿进宫,但在宫外,无非也就是听从父母安排找个人家嫁了,和如今又有什么区别呢。方城,肯定是回不去了。我只是有些为弦月姐姐和宋将军觉得难过。”
姜淮有些意外她的善意,她印象中的叶凌川,一直是冷漠疏离的。
叶凌川见她意外,又对她说道:“若是没有宋将军,雁门关一带现在一定还是生灵涂炭,而若是没有弦月姐姐,宋将军也未必会百战百胜。他是纵横沙场运筹帷幄的帅才,弦月姐姐也应是长宁郡主那样的女中豪杰,却被困在这京中,我是受了你们恩情的人,自是会为你们感到不值。”
“只要有你这样的人记得宋将军曾经的付出,那便没有不值。”姜淮说道,宋清朔的心中,定然也是这样想的。他是会有私心,会和李庭言争权,甚至挑起战争党争,其实算不得什么真正良善之人。但说到底,他也是为了大梁能有个安定的边疆,再无强敌来犯。
叶凌川对着姜淮重重一拜,随后说道:“我知晓宋将军不会甘心困囿京中,若是有用的上叶家的地方,还请将军与弦月姐姐尽管开口。”
“如此,便先多谢你了。”姜淮扶起她,谢过她的好意,又对她说道,“酒喝多了伤身,你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随时来我宫中说与我听。你笛子吹的这样好,可愿意教授瑾柔公主音律?”
“真的可以吗?”叶凌川双眼放光,一向冷淡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多谢弦月姐姐。姐姐也别唤我叶美人了,叫我凌川可好?”
“好。”姜淮笑着看她,轻轻叫了她一声,“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