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的声学装修琴厅内,慕夏身着公主般的黑色晚礼服,将最后一个音符延至完毕。
余音绕梁。
她的手抚过黑白键,温柔的从mosse之上抬起指尖,将琴盖扣上。
——“弹琴需要仪式感。”
哪怕是练琴,
对于慕夏而言,也是一种需要拿出十二分精力应对的事。
必须洗过澡,
做过软指操,
精神面貌要好,
穿的服装还要与曲子搭调。
今日天空蔚蓝,宜练蓝二乘;
昨夜星光黯淡,故选“夜行”或“冬眠”。
在这种事情上,慕夏的讲究并非一点半点。
当然,还会偶尔对着钢琴聊天。
——
…
“小睦,快进来吧。”
此刻的她,笑吟吟的起身,回眸看向门口早已等候许久的自家小朋友。
“嗯…姐姐,好久不见,给。”
林睦拘谨的走入琴厅,乖乖从包包里取出伴手礼。
——被纸盒托住的两杯手冲咖啡,以及真空袋装着的自制巧克力可可曲奇。
“呀,还给我带了礼物呀?真是的,总那么见外干嘛啦?”
慕夏理了理长裙,曼妙踱步于这不染纤尘的大理石地面。
对她而言,
见妹妹这件事的优先级,要远远高于筹备音乐会或是发行新专辑。
林睦有点紧张的说道:
“知道姐姐平时不怎么吃饭,弹琴前也绝不喝水。所以…就随便做了点东西,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的声音微小。
事实上。
每次见姐姐,都会生出不安的感觉。
哪怕是曾经在家里,姐姐的房间她也从来不敢进去。
与姐姐搭话的次数,几乎不能以百来计。
林睦知道姐姐太忙,忙到很少停留在同一个环境里超过几小时,非常夸张。
常常辗转于各大音乐厅、各大工作室、各大顶级琴行、各大唱片公司,甚至在开学期间,别人在上课,她则在天之上——
飞机之上。
是的,对慕夏大小姐而言,出国上大师课、参加音乐圈子的沙龙就像家常便饭,与外出逛街也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如今,她将目光专注于妹妹身上。
…
“嘿嘿,小睦还是那么可爱,而且也确实听我的话,今天有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嗯~真不愧是我的妹妹。来吧,快过来吧,让姐姐摸摸。”
慕夏那近乎无瑕的脸上,绽放出温暖笑颜。
她最喜欢的事情之一,无非是用掌心轻抚揉摸几下妹妹的头发。
因为林睦的发丝很丝滑,手感极佳。
像是雪地里的狐狸一样,
能够让人绷紧的神经放开、僵死的心慢慢融化。
“噢。”
林睦顺从乖巧的靠近姐姐,然后微微欠身,主动将头顶贴在了她漂亮的手掌上,左右磨蹭了下。
“哈啊——这可真是治愈。小睦,每次和你见面,都能让我把近三个月的烦心事都给完全忘掉呢。”
慕夏露出放松而又满足的表情,双颊上泛起迷醉般的酡红。
每每这样的时候,都会让她觉得,
“还是有个妹妹好”。
在这冰冷的、毫无温度可言的世界里,
妹妹的存在,似乎能算得上自己继续前行的唯二动力。
只见她拉起妹妹的手,一同走向琴房最里面的茶歇间。
这个屋子是专门用来给大小姐整理着装、休憩、沉思的密闭房间,
应大小姐要求于近期特意改建。
二女一前一后踏着红毯步入其中,准备享受这难得而又宝贵的姐妹会面。
待得林睦落座,
慕夏亲手为妹妹沏了一杯红茶。
事先在恒温壶里烧好的热水,愉悦的被大小姐用来斟烫茶叶。
一系列优雅的动作过后,她把价值不菲的雕花茶杯端给林睦。
“来,尝尝我的。”
“…嗯。”
林睦乖乖接过红茶,不顾茶杯口飘出的热气,抿了一口。
“好喝。”
她忍着烫口之感,说道。
由于不大会说出什么高雅的话,所以只用最简单的词汇表达。
“那就好~”
慕夏笑着坐到了她身边,等她放下茶杯过后,用关怀的目光,微笑道:
“小睦啊,跟姐姐说说,怎么不开心啦?”
“啊?”
霎时间。
林睦的手微微一抖。
表情凝固在脸上。
“有…有吗?”
她看向慕夏。
“嗯,展开说说吧?”
慕夏笑着,用无懈可击的表情洞悉着妹妹的脸。
“……”
林睦心下一凛,暗道不妙。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其实每次,
每次都会像现在这样。
在姐姐面前时,自己的秘密就仿佛会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扒开、撕扯,
抽丝剥茧过后,被暴露在炙阳的灼烤下。
唯有埋藏在心湖之底的那件事——
唯有“他”,
才被完好的保留至今,未曾被慕夏探究、观察。
“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姐姐,否则她会去调查的。对,我不能再给音辞桑带来困扰了,更不能让他在现实的生活中遭受打扰,以至于更讨厌我、更恨我。嗯,决计不能。”
她心里这般想着,不禁又回忆起了关于“他”的事。
显然,关于他的消失,林睦曾做出过多种猜测。
一是身体原因,音辞桑得了大病,不得不放弃音乐;
二是生活原因,音辞桑陷入低谷,没钱继续做音乐;
三是现实原因,音辞桑有要紧事,没空专注于音乐。
无论是哪个原因,林睦都细细分析推导过,甚至还交叉排列组合过。
然而,不管怎么想,都不至于让他整整三年完全消失,而且还是在确认他存活着的前提下。
林睦很迷茫。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比音辞还热爱音乐,热爱到近乎疯魔的程度。
对着吉他说话聊天、抱着琴睡觉、照着镜子给自己写歌、听自己录的音频流泪、特意飞出国外只为采风创作……正经人谁能病到这种程度?
可这……都是音辞p自己在围脖小号里陈述过的故事,像是自言自语般,述说给他自己听的宝贵回忆。
“不,不行。”
““他”是我的秘密,“他”现在一定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我决不能、决不能把他的事告诉姐姐。否则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林睦决定换个别的说法蒙混过关。
哪怕是姐姐大概率会抓到音辞,自己也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干扰“他”的生活,彻底的失去他。
她知道,
在姐姐的观察下,自己的表情早已暴露了心情,不开心的情绪也掩藏不住,否认没有意义。
于是,就只好退而求其次……
——选择把“海王”的事情说出。
…
“啊,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在门口遇见了个熟人,本来想跟他开开玩笑、恶作剧一下,谁知道他脾气那么大,这点玩笑都开不起,直接就带着对象跑了……所以心里有点不爽。”
林睦小声嘀咕了下,把刚刚门口发生的事如实道来。
反正就算自己不说,高坂姐到时也会讲的,藏着掖着没意义。
“嗯?熟人?”
很快。
慕夏捕捉到了妹妹口中的关键词。
她看着妹妹,
看着妹妹的表情。
略一沉思。
“熟人”?
“对象”?
“不爽”?
嗯。
对于大小姐而言,看穿妹妹的心思就好像是把针扎进线团。
容易得甚至会让她觉得乏味无趣。
比练琴还简单。
“嗯,小睦,可以告诉姐姐,他叫什么名字吗?”
慕夏微笑着问道。
“诶?”
林睦虽然挺烦陆清刚刚的态度的,但要是直接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告诉姐姐,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对不住人家…
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就仿佛——哪怕自己骂他,也比把他的名字告诉姐姐要强。
“别了吧,姐姐,就一客人而已,以后又见不到了,你干嘛问人家名字。”
林睦试图把话题跳越过去。
然而。
“嗯?”
“客人”?
“见不到”?
不知为何,慕夏嘴角微笑着的弧度略微增加。
沉默几秒。
“今天,高坂跟我说,一点钟时有客人来访。”
她自语着,说道,“然而现在时间已过,客人却没有来。小睦啊,我口中说的这位“客人”,同样也是你口中的那位朋友吗?”
她用白皙手肘拄在沙发扶手上,托着精致下巴,
另一只手以葱指无声敲点着实木茶桌,
叠起白玉般的双腿,笑盈盈的继续打量着妹妹。
“啊…?”
林睦这才恍然意识到——
是啊,自己的“客人”,好像也是姐姐的“客人”啊。
难道说……
自己把姐姐的“客人”赶跑了?
“呃…”
她心中隐有不妙的预感。
这种关系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好在问题不大,料想姐姐是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对自己生气。
毕竟在外人面前,姐姐总是宠着自己的。
“好吧,他叫陆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客人。”
林睦心虚的说。
“陆清?”
听到这个名字,慕夏略微沉吟了下。感觉,好像有点印象,但是又不多。
印象来自于经纪人高坂曾提过的采访的事情。可她总觉得,似乎自己还在什么其它场合遇见过他。
学校?
不可能。
虽然都是天海市立艺术学院的,也正是看在这个份上高坂才会同意他过来采访,但总觉得…
好像漏掉了什么。
慕夏微微蹙眉,旋即回归微笑:
“嗯,好吧,小睦,赶走就赶走吧,毕竟维护好你的心情比什么都重要。”她将话锋一转,好似毫不在意般,淡然说道。
“噢…”
林睦心底一松,小心谨慎的点了点头,将目光偏向别处。
她的坐姿是很约束的,
臀部只占据高档沙发的最前面一个半圆,
整个身体绷直前倾,双臂靠紧身体,十指纠缠,置于双膝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