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问,“怎么啦,师姐?”
“我觉得这家人挺怪。”
有苏年正色道,“哪里怪?”
“直觉,他们应该活了几百年。”
郁泰虽然很难相信但严肃的表情却说明,他多少是赞同陆知星的话的。
叶观南问,“师姐,你从哪判断他们活了几百年的?”
陆知星沉思了片刻,“直觉告诉我的。要不你们把鬼头放出来问问,我想他应该是知道内情的。”
郁泰“咦”了一声,“差点忘了这东西。”
承运一拍脑门,“对哦,那鬼东西一进村庄就跟嚎丧似的,应该是这里藏着他恐惧的东西。”
有苏年解去束在鬼头身上的法力,像丢气球一样粗暴地往地上一丢,鬼头在地板上转了几圈,愣是被疼醒。睁开眼后同时对上了几双阴晴不定的眼睛顿时吓得又紧闭双眼,嘴上却不住地讨饶。
“几位神官求你们放过我吧。”
有苏年双手抱胸,“你自由了,走吧。”
鬼头环顾四周反而像见了鬼一样,直接躲进床底。郁泰是个不斯文的,他直接拽住鬼头的小辫子生生把他从床底拽出来。
“这地方你晓得对不对?”
鬼头硬着头皮辩解,“不晓得。”
“不跟我讲实话!”说着作势要把鬼头从窗外抛出去,“你要是个有身子的,老子定把你扒光了丢出去。”
鬼头哭道,“还好我没身体。”
承运没忍住笑出来,“他又不是女的,扒光了你也没得看。”
陆知星,“大宝?”
承运忙捂住嘴,“师姐,我开玩笑的。”
有苏年从郁泰手中接过鬼头径直朝窗外走去,一只手拧着鬼头,一只手推开窗。
“啊啊啊啊!求你了,你别这样!”
“既然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留着也没用。”
“啊别!”
“这地方到底有什么让你怕成这样?”
“你别,你别靠近窗户。”
鬼头的双唇几乎颤成了波浪线,那种又惊又怕又委屈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难看。
郁泰紧跟其后,“这窗户有什么猫腻?”
有苏年怔怔地说了句,“好安静啊。”
原本吵吵囔囔的几人静下来后才发现这里竟听不到一点声音。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
叶观南走到窗边瞧了瞧,没有人气的村子看不到一点灯火,天黑到把手伸到窗外都能被黑夜淹没。
陌一感慨道,“真的好安静啊,这个村庄难道只剩这一家了吗?”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咚咚咚。”
像脚步声,像木头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落在无尽的黑夜里。
郁泰欺身上前,“哪里传来的声音?”
承运面露惊惧,“不知道,天太黑了。”
郁泰望了望天,“居然连星星月亮都快看不到了。”
“咚咚咚”的声音还在持续,声音像从远处而来又像近在咫尺,可怕的是,外面的一切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鬼头像受了某种刺激变得狂躁不安,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逐渐变得疯狂,最后竟生生拽掉一把头发,然后滚到床底躲了起来。
有苏年掏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才泛出微光,未等几人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只听“叮”的一声。
破了。
叶观南心头一惊,有苏年又掏出一颗,还未来得及升起,又破了。
有苏年不死心,又掏出第三颗。
承运在一旁看得连连称赞。
“真是土豪,啧啧。”
眼看着有苏年要掏出第四颗,叶观南连忙制止,“别试了。”
“我还有很多。”
叶观南低咳一声道,“省的都是钱,省着点用。”
郁泰,“……”
承运扶额道,“我以为你会说你心疼他之类的话呢。”
“我是心疼没错啊。”
陌一及时补充,“心疼他的钱。”
其实叶观南除了心疼夜明珠外更是因为心头不好的预感随着夜明珠破碎数量的增多而不断加剧。
当然,有苏年也有这种感觉。
“咚咚咚”。
声音还在持续,方才的声音远远近近,而现在却不断逼近,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非常的诡异,更诡异的是窗外的一切在他们眼里是无边的漆黑。
他们好像置身一个诡异的空间,一脚踩在无边的黑洞里,一脚踩在微弱的光明中。
陌一把手伸出窗外,手腕以外的手掌俨然看不到,突然他尖叫了一声,浑身一个剧颤,猛地将手伸回来。
“刚刚我碰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话刚落,两种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窗外近在咫尺的“咚咚咚”声,一个是鬼头发出的尖叫声。
“他来了,快,快把窗户关了。”
郁泰一个箭步把鬼头从床底拽出来。
“他是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别别,求你们了,你把窗户关了,我再说。”
鬼头被吓得眼泪鼻涕一把把地流,郁泰把鬼头往承运身上一抛,气势汹汹地走到窗边,恶狠狠地瞪着外面,并把手伸向窗外。
“他娘的,什么东西敢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叶观南忙把他拽回来,关上窗劝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在暗,我们在眀,何况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还没弄清楚,回来里面坐着。”
郁泰愤愤地甩甩手,“不是什么情况都没有吗?”
陌一赶忙解释,“师父,我没说谎,我刚真的碰到了。”
有苏年沉着脸,“你们听,声音不见了。”
承运道,“是啊,没了。刚才的声音来得突兀,现在也消失得突兀。”
几人不约而同地往窗边看去,一切如常,一盏烛火将他们栖息的小屋照得明明灭灭,有苏年又掏出一颗夜明珠。
终于,现在亮如白昼了。
郁泰不屑道,“我瞧着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鬼!”
叶观南道,“别忘了,我们所有人的法力都被限制了。”
这句话提醒大家,他们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
承运问,“郁兄,你看是否请求支援?”
“先缓两天。”
“也行。”
众人围成一圈盘腿而坐,同时看向躲在床底瑟瑟发抖的鬼头,有苏年拿起一根木棍,将鬼头扫了出来,食指和大拇指一捏,鬼头被丢到众人中间。
“说吧。”
鬼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窗外,确定声音消失了才哭丧着脸问,“说什么啊?”
“奶奶的!跟我耍花招!”
郁泰作势要去抓鬼头,鬼头忙道,“啊别别,倒是你们问啊。”
众人心中都有问题,听到这话竟不知道谁先开口了。
叶观南最先发问,“我先问,你们补充。”
郁泰一挥手,“行。”
“我听说你们原先是从达川过来的?”
“对。”
“达川几百年前就没人住了,你们,准确来说,这村里的人活了多少年。”
“几百年。”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大家还是很诧异。
“凡人可以活几百年?”
鬼头战战兢兢道,“他们不是活人,他们只剩残缺的魂魄,其实就是活死人。”
这个答案和有苏年说的几乎无二。
“有人给他们灌输法力让他们活下去?”
“嗯。”
“这样做就也是为了夺取村民的魂魄?”
“嗯。”
“他夺人魂魄做什么?”
“修炼邪术。”
“续命夺魂都是一人所为?”
“嗯。”
“怎么害人的具体说说。”
“他用生人的魂魄修炼邪术,但偏偏每次都是一点一点的拿,导致很多人活了几百年还要受他折磨。”
听到这郁泰没忍住又大骂一句。
“真是畜牲,这跟凌迟有什么区别!”
“你这降头术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鬼头显然没想到会问到他身上,愣了愣,很快也说了。
“我小时候跟过一个师父,他教的,后来我为了保命就弄了个一模一样的人头,然后每天不辞辛苦跑到鬼市去,天快亮了再回来。”
有苏年冷哼一声,“难怪你愿意被山神抓起来当吉祥物挂着。”
“我们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啊!村子里你们看到的每个人至少活了几百年,他为了保证有源源不断的魂魄,还逼着村民不断地繁衍后代。”
郁泰嘴巴张得老大,“这事能勉强?”
有苏年淡定道,“下药。”
陌一追问,“狐狸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还知道不是下水里就下空气里。”
承运面露坏笑,“有经验哦。”
叶观南低咳一声,“咳咳……言归正传,别带偏了。”
承运“嘿嘿”坏笑两声,陆知星呵斥道,“大宝!”
“我错了师姐。”
“我是想说,你别打断我的思绪。我想问的是,你们在达川住了多久。那些被杀的道士是怎么回事?”
“起先我们为了躲他就举村翻过大山跑到达川去了,但他还是跟来了,村里就筹钱请了好几个道士来对付,但都被杀了。在达川住了几十年后,一些村民就陆续搬回来了。”
说到这,鬼头不住地颤抖,脸上眼里都爬满了恐惧。
陌一不解道,“在达川你们为什么不是往前跑而是往回跑?”
“因为我们出不去。几百年了,村民已经被他杀得差不多了,如你们所见,只剩几户人家了,那些被吸了魂魄的人很多时候都神志不清。”
郁泰气得紧握拳头,“真是无法无天了!”
承运问,“你口中的他叫什么名字?与你们又有何深仇大恨?”
“村里都管他叫野娃,几百年前流浪到我们村的孤儿,和野狼抢过吃食。”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鬼头被吓得哆嗦不止,脸色惨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叶观南追问,“刚那声音是他?”
“是他。”鬼头颤抖着就要往床底爬,“他每天晚上都会出现,推开窗户挨家挨户地检查还有多少生人。”
叶观南听到这话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承运瞪大了双眼反问。
“所以刚刚他来过?”
一行人同时往窗户边看去,不知何时,窗户被打开了,窗外乌黑一片,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