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仗难打啊,实在熬不下去的时候也是一群人这样喝着酒看着月亮,方才那一口酒下去,恍惚间,我好像活过来了。”桓荒叹了口气接着说,“后来,一群奸佞小人在朝堂上构陷我要反。但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当回朝的旨意下达到军中后,我想凭什么啊,所以和几个弟兄喝了半宿的酒后,我当即反了。”
“那个时候我们把朝廷的军队一路打退了几十公里,追到冰河时,借着酒劲我执意要渡河。也是因为我错误的判断,后面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刚死那会我怨念重,带着弟兄们在黄泉上飘,当时世道太乱,冥界也不敢派阴兵来镇压,久而久之,无生门就成立了。”
“有了立足之地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藏酒都埋了并决心一辈子不碰酒。那时候无酒不欢,如今多喝一口都很难下咽。千千万万个日夜都这样过了,往昔不念,未来不惧,可为何如今那么难过。”
“因为殿下遇到了宋姐。”
桓荒默默地收回目光,他的嘴角浮现一丝复杂的笑,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像皲裂的老树皮上划过的琥珀。
“那个女人啊……”桓荒提起宋问时声音极轻极温柔,“虽然我知道她心里还惦记着她的宝贝儿子,但我已经打算跟她好好过日子。”
“殿下……”
桓荒苦笑着试去脸颊上的泪。
“与她,我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那天晚上,叶观南和桓荒聊到深夜,天微亮时才入睡。
半梦半醒间,叶观南仿佛看到宋问坐在床头给他包小混沌,叶观南想唤一声“宋姐”却发不出声音,此时宋问递来一碗热腾腾的混沌,轻声道。
“小南,快试试我刚做的,大骨汤熬了三个小时呢。”
叶观南大汗淋漓地醒来,他坐在床头发了很久的呆,直直地盯着梦里宋问消失的地方。
……
后来,叶观南和桓荒到民间办事,中途借着道士的身份去了趟宋问在人间的家。
庭院内,一个小男孩正独自玩耍,桓荒蹲下身同小男孩交谈。
“小孩,你在干嘛?”
“画画。”
桓荒歪过头一看,草地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女人的脸。
“这谁啊。”
“我妈妈。”
桓荒愣了几秒后又问,“你画她干嘛?”
“父亲说,只要我把她画出来,我就能永远记住她了,说不准哪天她突然回来了呢。”
桓荒静默地看着小孩,眉宇间与宋问有几分相似,一双狡黠的大眼睛暗藏小心机。
“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孩疑惑地看着桓荒,思考了半天,老气横秋地回。
“那行吧,我看你不像坏人,只让你抱一下哦。”
桓荒轻轻地将小孩拥入怀里的那一刻,叶观南有种错觉,似乎隔着时空,桓荒终与宋问相见相拥。
“叔叔,叔叔?”
突然,小孩挥舞着小拳头捶打着桓荒的肩膀。
“说好的只抱一下的。”
桓荒松开小孩,轻轻地捏了捏他的鼻尖。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与此,一个中年男子着急忙慌,踉跄地跑了出来。桓荒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消瘦却一脸精明的男子,他穿了一身灰色素色长袍,脸颊微微凹陷,身上透着疲态。
“道长道长。”
桓荒的眼神中有几分敌意与较量,明暗交杂中,使得他身上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你说。”
“正堂内的七星灯前几天灭了,道长可否帮忙重新点上?”
桓荒顺着男子的身影往后望去,半晌过后冷漠道,“灯灭人死,我点不了。”
男子的身体颤了下,茫然地看着桓荒,过了片刻才缓缓蹲下身并用手捂住脸,喃喃道。
“怎么会?我已经按她说的,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女眷并脱了华服戒了山珍海味,怎么她还是不肯回来?”
桓荒听到了低低的哭声,小孩懂事地用小手拍了拍男子的后背。
“父亲,你还有我呢。”
只一句话,男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地将小孩抱住,男子昂起狼狈的脸但眼里却是渴望。
“两位道长可能寻到她?”
“不能。”
“你们……”男子打量着两人,“你们可见过她?”
这次桓荒迟疑了几秒,片刻才道,“没见过。”
那日,叶观南站在门口看着小孩孤独地坐在草坪里对着一朵雏菊喃喃自语,微风徐徐,在他的身后还有无数的雏菊在微风中摇曳。这时,一只蜻蜓从花朵中掠过,小孩起身去追蜻蜓。
蜻蜓低低地飞着,小孩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跑。
叶观南迟疑地站着,仿佛,他看见了宋问在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