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么哦——咪！”

随着古怪音节的蓄力声从黑雾中传出，在前方一线的地方，黑色煞气升腾，浩然正气被排开，所过之处残躯异兽重新站了起来，关节处痊愈，像是胡乱拼凑的黏土玩具，发出骇人的嘶吼声。

无智无识，复活死者，可称亡灵！

而地煞可以操作这些亡灵！

见到此情此景，掌圣缓慢闭上眼睛。

师傅……这步棋，也被你看到了吗。

当初上代掌圣制定“他山计划”的时候，作为弟子，是参与其中最深的人之一。隐土人皆以为上代凝聚出一缕“文明圣火”，算出了此届圣战最后惨胜的一丝契机，却不过是对外放声的幌子，真正推动他山计划执行的底层逻辑——“权力”在“执山”序列中死后互相转移——却是从未向外界，包括他这个弟子，透露任何细节。

只知八十五载岁月前，圣母失踪那一晚，师傅追至北山深处，曾与洞中神秘女子下了半盘棋。师傅他老人家回来后，曾于无数个夜晚推衍这盘棋，推倒又重来，殚精竭虑。而在某一晚，师傅忽然午夜大笑，惊动了弟子；弟子赶到现场时，见到老人死盯着棋盘上最后一枚棋子，形如疯魔，口中念念有词：“兵陨道，牝生猿，煞无生，仁无踪，圣皆死，神当亡……哈哈哈哈，成了！成了！”自此之后，“他山”计划蕴育而生。

如今计划已经到第二阶段，“煞无生，仁无踪”，那句箴言也将一一得到验证。

只是再无人知晓计划全貌，师傅他老人家带着他的他山计划，走得很安详。

回忆过无效的记忆，掌圣重新睁开眼，玄奥的符文在瞳孔一闪而过，言之巍巍：

“至少……拼死你，足够了！”

战事再次打响。

浩然正气有如天威惶惶，照亮了北方的夜空。

轰！咚！咚！

像是元宵节的夜晚，京城街道最繁华的烟花，在隐土前线绽放。

当丹赶到现场时，见到掌圣舍弃了那一身繁文缛节，远古的不屈战魂附在他身，口含天宪：

“此心照明月，明月照我。”

“念天地之悠悠，孽障丛生。”

“日月耕拙，沧海山林。”

“坠星辰大地，起满城花火。”

“开四荒之瘠，燎文明之息。”

“……日，月，星，辰——变！”

浩然正气生成的火焰附在老头须发间跳跃燃烧，云雾化作罡胄护卫周围，天地能量凝聚成法相包裹全身，虚立其中，气势乖张，有如一尊上古战神。

地煞附身的那团黑雾被撕裂多次，能瞥见到它赤角獠牙，面貌僵硬狰狞，像是茹毛饮血的恶魔，但是每次都很快被黑雾包裹，恨不得藏起来。

掌圣震开狌、类、猼訑的围攻，一拳冲击地煞的腹部，左手五指虚张螺旋，天光从地平线升起的鱼肚白中降落掌心。

“晨分虚无式！”足以扭曲虚空的场在指间悬握。

一掌削掉了地煞的护体玄雾，继续摧击地煞胸腹的折叠角质，有不明液体喷淋飞溅，灼伤了老人的左肋。

周围的死灵不要命的汇聚成洪流，冲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地煞趁势后撤，掌圣一息尚余，掌心拍击地下，虚无式在地面爆炸，而后亦后退。

处于爆炸中的猴朣肢节横飞，余波直达某人掩藏的暗处，令人目眩神往。

老人雪白的须发皆张，飘然落于平地，眼角瞥了丹一眼，怀竹在胸，怡然一笑。直面张牙舞爪而来的白猿、鯥牛、独角犀，缓慢起手。

丹看得清楚，这一式有如现场教学，虚无的脉络在老人的指尖流转，凝结天地的水行之气。

“夤夜·狂澜式！”是他施展的“长河式”的进阶。

“化虚为实”的速度被此术演绎到了夸张的地步，平地凭空刮来大水，从掌圣身前汹涌而前，冲击三君之兽带领的浩荡族群，犁地数十丈，冲天而起！

术后坠落一地尸骸。白猿、鯥牛、独角犀等虽然没有直接毙命，但也是遭到重创。

君境之巅，再有“掌圣”之位加持，如是圣境。

地煞之气再次袭来，遍地的尸骸便再次爬起。

“哈哈哈！痛快！”掌圣身上的不屈战魂在燃烧，全然蔑视退居那支族群中蛙猿坐骑上的地煞，身处法相腾空而起，辉光照耀黎明。

“晨分·阴阳式！”

炽热的光芒有如浩然烈日，直照在凶煞之气复活的亡灵身上，黑雾便被蒸腾而出，在圣光中，冰雪消融。

掌圣在大笑，异族在嚎叫，丹却意识到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向他汇聚而来。

那是……人族气运！

因为“权力”不会消散，它只是在转移。

转移不通过上古的“权天平”，故可以推测他山计划的脉络。

山川河流运转，汇聚东海。

人族气运不散，成就圣王！

一切形成了闭环，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作嫁衣。那么，他是否会回报这个世界，带领人族走向圣战的胜利？

没有人问过他，好像默认了他的善心。

善良的人，必然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呵呵……掌圣，包括所谓的上代掌圣，你们可真是狡猾。”丹哂笑，揉了揉肿胀的眉心，扶额仰视苍天。

苍天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