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未尽之事?”看着地上的毒酒,缘遥的心微微抖了一下,他与荞衣毕竟血脉相连,又从小随他养在万华殿,她真的要死了,他起了恻隐之心,就在刚回江波殿时,他还让辛彦之除掉她。即使要表达这种惜别之情,缘遥也还是冷酷至极。
“生在君王之家,没有什么感情是真的。”荞衣一直比缘遥活得通透,也比缘遥圆滑。缘遥终究没有把她当作妹妹,她的不安来自幼年,她努力在各个宫殿中周旋,在索加王后移居英仙宫后,她便尊称庄贤娘娘母妃,她知道庄贤娘娘在北冕城堡有着怎样的地位。她的母后一搬走,权势和荣宠都不复存在,如果再开罪了庄贤娘娘,在这北冕城堡之中,她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即使受她父王荣宠,她也一直小心翼翼,而且有度、克制,不因恃宠而骄误了漫漫长路,却依旧被缘熠当了刀使。
“他还好吗?”荞衣终是忍不住,问起了辛彦之。
这话,只有缘遥和她能听懂。“好。”
简短的一个字,便让荞衣悬着的心落了地。“求缘遥哥哥能善待他一分,若是可以,让他出宫去了。”荞衣跪在地上,向缘遥磕头行礼。
缘遥没有说话,怎么处理辛彦之是一件让他伤脑筋的事。缘遥转身准备离去,他将荞衣的请求当成了耳旁风。这一刻,隐隐约约的悲凉从心头升起,荞衣从小享尽荣华富贵,在他父王的宠溺下长大的,这样的孩子,最终也免不了被抛弃。
“缘遥哥哥该防的是怀安君。”
走出大牢时,缘遥的步子变得沉重,怀安君缘熠的名字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四年前,他最防的是缘熠,可不知从何时起,这根弦竟然放松了?是缘炜死去时吗?还是因为数次听到辛洛与他的名字一并被提起时?在参宿门时,荞衣也同样告诉他:防缘熠和林怀柔,今日将死之时,依旧让他防缘熠,确实该防了,能在北冕城堡、在他的眼皮底下带走辛洛的,大概也只有缘熠。
林怀柔脸上的笑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停留,怀安君缘熠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长宁阁。
“五殿下来了,难得今夜月色好。”林怀柔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每一次缘熠来长宁阁都是因为铃儿,想必这次也不例外,林怀柔眉头皱了一下,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殿下尝尝这春茶,这是父王前些日子赏赐的。”林怀柔先端起了茶杯。
“不渴,宝泽殿人看到信安君也进了长宁阁,可剑洪将军却只听到了辛洛一个人在宫中。”缘熠不话不直说。
缘熠一开口,精明的林怀柔已经起了警惕之心。“看来,长宁阁的一举一动都在五殿下的眼皮底下。”在缘熠的眼里,随便看一眼,都是对铃儿的关心和爱慕。林怀柔临危不乱,她马上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她的脑袋一刻都没有闲着,她思量着,不是等闲之辈的五殿下大驾光临长宁阁,定是嗅到不寻常之事。
“西南信安王府的细作,安插在了江波殿嫡王子枕边,不知嫡王子知道听,还能睡得安稳吗?”缘熠冷笑了一声,脸依旧很黑。他太了解林怀柔这种人,这种出身的人,一旦得了势,便能将手中的权力挥舞成先王的赤练刀,削铁如泥,不知天高地厚说的就是她这类人。
林怀柔感觉到了缘熠给她的压力,在北冕城堡,王族并没有把她当作缘遥的王妃,更没有人当她是一家人,你就像是这个棋盘上多余的棋子。林怀柔心里是气的。
“殿下说的是,辛洛是跟信安君一起来到长宁阁,若不是小女帮殿下除了北冕城堡中信安王府的人,殿下能瞒天过海吗?”林怀柔懂得分寸,依旧低眉顺目。“能终止殿下婚约的方法只有一个,让新娘在北冕城堡消失,方法也只有一种,杀掉。”林怀柔态度也强硬起来。从长远角度来看,她若现在怯了场,以后都会矮宝泽殿三分。就算她答应,江波殿嫡王妃的位子也委屈不得。她笔直地坐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睛里突然闪过的杀气,让缘熠在她眼里也如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