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大卫之南的江陵、静江两府并不平静,闵王出尔反尔,于腊月二十发出通告,加收商税和民户税。两府民众聚众抗议,商人欲罢市,还未商量好,领头的十几人就被捉拿下狱,聚众民众当场射杀无数。当时惨不忍睹,百年难遇,一时震慑了众人,但内里暗流涌动,尤其是书生士子愤怒之情如烈焰炙烤,久不能平。
闵王府大公子卫钲为加税之事与闵王发生争执,遭鞭笞重责后,被赶出家门,之后又亲见兵将射杀手无寸铁的聚众民众,身心俱疲,万念俱灰,流连烟花柳巷,终日买醉。
彦乐和曹清毅找到卫钲时,正值烛火高然、宴飨正酣,房内三个妓者围坐卫钲左右劝酒吃肉,帘后鼓乐声声,一舞姬长袖翩然,舞随乐动。
看着醉眼迷离调笑着的给女妓喂酒的卫钲,彦乐张了张嘴,终不发一言,站立在门边。曹清毅哀叹一声入内,朝女妓们摆手,“你们出去吧”。
众人离席而去,卫钲仍在自顾倒酒,曹清毅走近坐下,看了看满桌狼藉,拿过卫钲手里的酒壶,对着嘴汩汩喝了两口后,朝后一扔“彦乐,过来坐下,陪阿钲喝几杯,不醉不归,给”,彦乐倾身接住酒壶,走近桌前坐下,摇了摇壶,“没了”。
“来呀,给爷在拿酒来……”卫钲一拍桌子,踉跄起身歪倒在地,彦乐忙要去扶,曹清毅拉住他摇了摇头道,“让他清醒一会儿”。
门外小厮又送了一壶热酒来,曹清毅直接用酒清洗了两盏,当真悠闲的倒了酒,示意彦乐他们二人对饮,也不管地上躺着的卫钲。
三盏推罢,彦乐无心再喝,“清毅,还是别喝了,阿钲他……他,哎”,说着放下酒杯,起身去了床榻处扯了被褥过来,盖在卫钲身上才罢。
“阿钲,大家都很担心你,小天他们几个早辞了都府事务。出了正月,我和安子君结伴欲往北走走。墨文清也打算和他爹一起出去”,见地上的人眼角有泪滴落,曹清毅神思游离了会儿,继续道,“阿钲,别难过,既然这里容不下,我们可以出去看看,天地之大,总有我们一席。你也别自责,大家都知道,这事儿与你无关,你是你,他是他。你不是常说人生总有许多委屈不平,我们保持初心就好吗?你这些时日把初心丢了么?”
“曹清毅,你的梦想是什么?”地上卫钲睁开双眼,望着屋顶。
“活着,好好的活。我的母亲艺妓出身,她是被族人逼死的,临死前她让我好好活下去,活的有意义。这就是我此生的梦想。”曹清毅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曹清毅的父母相识于微末,感情深厚,隐瞒身份入了曹家,但好景不长,族人们在父亲离家时逼死母亲,幼小的他绝望又无助,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赴死。父亲后来续娶,日久天长,曾经的海誓山盟早就灰飞烟灭了。
他的存在很尴尬,居长,但不是嫡。族人们自母亲死后从未承认过他的嫡长身份,只有异母弟弟才是嫡子。
卫钲只晓得曹清毅身世有点复杂,但没想到竟是这样。再想想自己的父亲,确实与众不同,竟然把庶子当嫡子,何其可笑?对他而言又何其悲哀?外人所见的光鲜,在父亲面前他连猪狗都不如,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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