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马丁这一打岔,郑员外只得再次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南安近期旱情严重,眼看就要到收割的季节,我估计这一季的收成惨不忍睹,很多人可能连春天时借的贷子都还不上,流离失所在所难免。“
通常在每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户会跟土豪劣绅借高利贷,等庄稼收割完毕,再将连本带利将欠债还清,但是一旦遇到天灾人祸,不仅还不上贷子,连生存都成问题,只能背井离乡外出讨饭。
马丁诧异地看了郑员外一眼,心说看不出这海贼比官府强多了,还会关心民生问题。
马丁试探性地问道:“郑员外言下之意…”
郑员外小心地斟酌着措辞,说道:“我知道白马庄最近发展迅猛,一直在吸纳人口,不知这一次…”
白马庄近期确实聚拢了大量的人口,如果借着旱情造势,想要人口翻番都不成问题。
不过马丁感觉眼下白马庄已经饱和,特意交代老杜放缓脚步,开始有意识地控制人员的流入。
刚才郑员外提起旱灾,马丁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掌控地盘和人口的好机会,只要自己能够提供充足的粮食和银子,有条件地帮助他人渡过难关,便可以将很多村落纳入白马庄的势力范围。
见郑员外有此一问,马丁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他决定诈胡一把,当即答道:“不错,我正有此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对于白马庄来说,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郑员外的语气立即变得有些焦躁:“马公子,此番旱情严重,我预计会有南安一带会有数以万计的灾民,白马庄恐怕难以消化吧?“
马丁在郑员外说话之时,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更加确信他一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立马神色肃穆地道:“马某虽然不才,但眼见乡亲们遭灾受难,岂能袖手旁观?白马庄会想办法收容数千人,再开设善堂和粥厂,力争不让一个灾民饿死,或者成为流民。”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郑员外一时无言以对。
良久,郑员外才定了定神,道:“马公子仁义,郑某佩服。不过今日郑某登门,是想恳求马公子不要过问灾民之事。”
灾情的影响还未彻底显现,郑鸿飞认为马丁即便眼下没有在意,但迟早会关注此事,他必须提前过来跟马丁打招呼,以免事到临头出现纰漏。
马丁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对灾民不闻不问?”
“正是。”
这个无理的请求,在马丁不知道具体原因之前,当然不会答应:“马某既然定居南安,这些人自是我的父老乡亲,我岂会让他们自生自灭?”
郑员外马上接道:“并非让他们自生自灭,我想将这些灾民全部迁徙到福摩萨,到那里垦荒。”
福摩萨?马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郑员外一看马丁神色,忙解释说:“就是小琉球岛。”
马丁这才明白,原来是台岛啊!
他立即醒悟过来,这一定是郑芝龙的授意。
马丁没有猜错。
历史上,受小冰河时期影响,崇祯元年的泉城府几个县城确实发生过大旱,饥民甚众,当时郑芝龙刚好有开拓台岛的想法,而官府又无力赈灾,双方一拍即合,于是郑芝龙明目张胆地派人登陆,招收灾民几万人,每人给银三两,每三人给牛一头,用中左所的海船,将这些人分成几批运到台岛垦荒定居。
既然灾民关系到郑芝龙的战略发展规划,马丁怎能轻易答应?
他沉吟片刻,决定单刀直入,说道:“我听说郑员外是郑大当家的得力干将,不知道传闻是否属实?”
郑员外知道仅凭自己的名头,已然无法压服对方,当下坦承道:“不敢当,郑某只是中左所放在南安城的一枚棋子,无名小卒,不值一提。此前由于种种原因未能表明,还望马公子多多包涵。”
马丁道:“好说好说。既然如此,看在郑大当家的面上,我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
郑鸿飞刚露出喜色,就听得马丁说道:“且慢,我还有条件。”
只要马丁答应不插手此事,郑员外就有足够的把握完成大当家下达的任务。他赶忙道:“马公子但说无妨。”
马丁缓缓说道:“首先,你搜集到的灾民,要分给我五百户以上,两千人左右。其次,这两千人我要让他们移居到尚杭县城北,官方的的手续,我需要中左所代为办理。”
“尚杭?”郑鸿飞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想让他们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马丁道:”这你就不必操心。我自有安排。“
郑鸿飞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回禀大当家,请他定夺。不过依我之见,问题不大,只要是在胡建地界之内,自有熊巡抚做主。“
马丁点点头,又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有个人你可以带回去,据说他是中左所快剑堂的人,前几个月深夜误入我的府邸,我就请他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等会儿你走之前,我叫人把他带过来。”
反正郑芝凤派来的那个日本浪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马丁不想再浪费粮食,干脆顺水推舟还给中左所。
末了,马丁又问起之前与郑员外谈好的关于硫磺硝石的事,郑员外连说没有问题,此番离港前去倭国的商船,回程至少会带足上万斤的硫磺硝石,全部供应给白马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