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城里人心惶惶,听说均王要回朝了。
日常在郢王府走动的几位大臣,这几日都不见了人影,只是派了小厮来通禀,皆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朱友珪对这些心知肚明,让人回了话,说那些有事不能来府的,往后也不用来了。
前厅的消息很快便去了内院。
杨氏在知晓郢王如此回应那些大臣后,顿时着急的直奔前厅。
定是知道了均王要回朝的消息,东京城里那些墙头草们,又开始观望。这些朝中纵横多年的都是人精,亏她私下打点通融,竟吃了她的好处也不忠心。还就真是些养不家的豺狼。
遥喜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好不容易留在东都,切不可因为一时愤懑就断送了东都的势力。
杨氏匆忙赶到时,周来刚送文书大臣府的小厮出门。
不便抛头露面的杨氏,垂下头不敢出面,掩藏于门槛后暗自焦急。
唤了女使去书房通禀,杨氏稍整妆发随之缓步随去。
还未见人,杨氏声先进耳。“遥喜切切躁不得,那些小厮虽说都是下人,可都是朝中重胄的家奴。”
“母亲所言,遥喜怎会不知?只是那些大臣们都是喂不饱的禽畜。”
“喂不饱,总比来寻食被赶走,日后得势归返咬人来得强。”
“母亲……”
郢王府今日整门气氛微妙,茯茶蹲在书房前廊的阶上,像瞧把戏似的看人来人往。
在厨房偷了几块香糕,她借着偷闲的功夫大块朵颐。难得那王爷今日没空招惹她,可叫她舒舒服服乐呵一阵。
这王府前厅至内院,她借着去跟夫人回话的空档,都逛的很熟悉了。
也不知三个小家伙不在自己身边,有没有受人欺负。
这诺大的王府人多手杂的,她可不敢妄言。
这几日,她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也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花树下曼妙的绝色女子,愁眉深锁的俊秀少年,不会说话但是能耳贯甚微的老头,面目可憎但温柔大方的厨娘,身手极佳的憨厚伙计,还有寡言冷漠的算账先生。这些人虽奇怪,却似乎与她往来亲密,在梦里她可肆无忌惮于他们面前欢笑嬉闹。
最让她念念不忘的,是那些人当中,一看不清面貌但身形修长的银须公子。
她在梦里看不清楚,每次要靠近银须公子,都有莫名的怪力将之拉扯。越是拉扯,她就越是想看清,直到拼命挣扎,恍然间就被吓醒。
环视窗外夜色正浓,她便躺好再欲入梦,可她无论再想入眠,都不曾睡着。好几晚皆是如此,待到白天她当值,竟瞌睡连连。那阴阳怪气的王爷,还故意为此捉弄她,搅得她还真是伤透脑筋。
今日也不知是外面出了什么大事,王爷甚少再戏谑她,还真是稀奇事。
书房内,杨氏正神色郁结,愁眉尽显一筹莫展。
听了朱友珪对当下情势的解析,她是心惊胆战的,没想到那张惠人都死了几年,坟上野草都快有人高,怎的还能运筹日后的夺嫡之争。
“母亲?母亲?”见杨氏走神,朱友珪轻声唤之。
“啊!哦,突而忆起一故人,是母亲失了仪态。对了,吾儿方才说到哪儿了?”
“原来如此!方才说到,均王流放之事虽不是儿子暗中促成,但,其流放之地,却是儿子早前统辖军务之所。那处军备多数已与儿子同心相向,又因朝中他博均二王与儿子剑拔弩张,消息三军尽知。故此,均王流放到那处,定是免不了受儿子军备旧部的刁难。”
“可如今,吾儿早已托了军务,即使旧部刁难于他,也不该殃及到吾儿身上啊!”
“理虽如此,可毕竟那些旧部的刁难,皆因儿子而起。如今均王受盛宠归朝,以儿子对这四弟的了解,定然睚眦必报阴狠毒辣。究根结底,郢王府定然脱不了干系。”朱友珪眼里一丝戾气闪过,杀意骤起。
“啊?这……朱锽那孩子,虽说有时行事鲁莽些,可毕竟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手足情份尚在,应不会像方才吾儿所说才是。”
“母亲不必忧心,应对朱锽,儿子不敢说十拿九稳,可也并非毫无办法。只要他敢动郢王府,儿子必当回以重击。”
“非也,非也!”杨氏梨花带雨,佯做惊吓随即起身拉住朱友珪衣料。
“遥喜千万不要手足相残,弑兄杀弟。那样做,一切功亏一篑,你父皇定不会轻饶你的,母亲一世担惊受怕,如今身边就只剩你一个,切不可再行险路。”
“母亲莫慌,遥喜心中知其轻重,不会莽撞。还请母亲相信儿子!”回身安抚杨氏,朱友珪满眼温情。
杨氏依势掩面抽泣,胆小慎威的妇人形象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