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皇?”赵伶心一惊,惶恐地抬头环视,却不见这公堂上有任何神皇的影子。
“赵尚服,朕要听你说实话。”
赵伶一听那扇巨大的屏风后传来神皇武曌的声音,慌得上身俯倒在石砖上大声道:“神皇万岁,七日前的确有人找过奴婢要了四品官员袍服的样式!”
“是何人?”
赵伶微微抬起叩在石砖上的额头,清晰地说道:“白马寺薛主持。”
薛怀义听闻,铁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扭头狰狞地向赵伶怒道:“你撒谎!我为何要这么做!”
“奴婢也不知薛主持为何要找奴婢讨要官袍的样式,当时也没细问。”赵伶低着头答着,其实她不是没细问,而是不敢细问,薛怀义曾经连当朝宰相苏良嗣都敢挑衅,她一个低品阶的尚宫怎敢追问呢。
“好啊,就算这四品官服是我薛怀义伪造的,那又和神宫起火有何干系?”薛怀义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祈墨。
“你先是派人穿着仿制的官袍进了万象神宫,待那人遣退了侍卫后,再从佛像内胎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油,最后纵火。”祈墨把案件的推理简明扼要地阐述了出来。
“薛主持,本官说得可对?”
薛怀义的瞳孔猛然一张,眼睛没有看向祈墨,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幅屏风大声质问道:“我为万象神宫耗费了近一年的心血,日夜殚精竭虑,为的不过是……不过是讨神皇您的欢心啊!小宝又怎会将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
屏风后悄然无声。
“那是因为薛主持你因爱生恨。”缪尘霜开了口,目光转向薛怀义:“还记得你那天在静云寺说的话吗?”
缪尘霜加重语气说道:“得不到的就毁掉。”
薛怀义一怔,随即怒道:“对,我是说过这句话,可这又能代表什么?”
“这充分地说明了你的作案动机。”缪尘霜继续说道:“爱与恨是感情的两种极端,当一个人正处在一种被剥夺和被分离的感觉中时,会有无力感,但更多的是呈现出一种烦躁和愤怒的状态,这也就是所谓的“遗弃狂怒”状态。”
缪尘霜眼眸一垂,又迅速抬起:“就像薛主持你现在一样。”
薛怀义刚要开口辩解,却听那屏风响起了声音:“怀义,你这么做,是太在乎朕,是为了引起朕的注意吗?”
薛怀义的双唇翕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双手垂落在膝盖上,不断地开开合合。
整个公堂陷入一阵沉寂。
薛怀义颤抖着抬手抚平身上披着的紫袈裟,“神皇……小宝曾经以为,神皇只属于小宝一个人的……可是那天小宝却看见了那个姓沈的御医,他凭什么!凭什么夺走了小宝的爱!”
缪尘霜看得出来,薛怀义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有些崩溃。她与祈墨对视一眼,现在只要乘胜追击,薛怀义就会招供了。
“怀义,你真的只是太在乎朕了,所以才这么做的,对吗?”
屏风后武曌的声音继续追问道。
“是!小宝这么做就是为了神皇!”薛怀义抬起头看向屏风,双眼通红道:“万象神宫……是小宝指使人纵的火……小宝不甘心,不甘心输给那个该死的御医!”
缪尘霜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转头看向崔主簿,见他正端着笔记下薛怀义的口供。
“怀义,爱是没有输赢的。”
随着屏风后一声叹息,薛怀义忽而俯趴在地上痛心疾首地捶着石砖道:“神皇……小宝知错了!请神皇原谅小宝!请神皇原谅小宝!”
“带下去。”祈墨未等屏风后的人开口,便向两旁的衙役吩咐道。
薛怀义情绪崩溃混乱,只由着衙役架着自己往牢狱踉踉跄跄地走去。
缪尘霜轻轻松了一口气,起身绕到屏风后,见屏风后的赵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压低了声音道:“官差,这下可以了吧?”
“嗯,你表现得很好,感情发挥得很到位。”缪尘霜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缗钱递给赵生,“这是工钱,辛苦了。”
那赵生本想推辞,可缪尘霜没等他推辞,便把钱塞进手中,转身又去了公堂。
“祈公子,薛怀义总算是招供了,这下可以和圣上交差了。”
“这次,多亏了你。”祈墨看向缪尘霜,眼前这看起来纤弱的女子,却总能让他感到意外。
洛阳紫薇宫。
武曌隔着绛紫色纱帘,向帘外一名紫袍官员幽幽问道:“朕让你查的那位大理寺少卿,可查出个明白了?”
那紫袍官员恭敬地弯腰奏道:“回神皇,微臣已查到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