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漫天的乌云翻滚着,房巽被春分牵着小手,慢慢走进了父亲书房所在的和光阁。
雨水已至,可是父亲连陈秀才的案子都不曾处置清楚,房巽仰着小脑袋垂头丧气的看着天,充满了无力感。
猛然间一阵风过来,房巽还没有看清楚,就被撞的差点摔在地上,还好有春分护着,房巽晃了一晃站在那里。
撞上她的似乎是一个八、九岁的小道童,他眼睛通红,眼角有泪,带着努气摔在了一汪水坑里,坑里的雨水溅起,使房巽新上身的粉色小袄多了几处污渍。
“哪里来的小道童?怎地这般没规矩?!”春分呵斥一句,便上前将房巽拉到怀里轻声哄着,并不去瞧那道童,“姐儿别哭,咱们回去换干净衣裳!”
周振倒在泥水里,抬起头看向眼前陌生的小女娃娃,本有些愧疚,可听到春分的话,却又觉得伤心,在周家的时候,周家大太太也是这样说他,说他不懂规矩,说他母亲没有教养好他。
他一时呆住,只觉得胸口憋闷,怒气上涌,竟然忘记从泥水里起来。
母亲见了不由心软起来,她几步上前,伸手将周振扶起来,也并不嫌弃周振身上已经湿透的道袍,半弯了腰将周振揽在怀里,温柔的用绣竹叶的丝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泥水,握着他擦伤的小手,柔声问道,“谁带你进来的,看这摔的,手都破了,你父母亲若是见了可是要心疼的……”
眼前的妇人温柔和煦,像寒冬后三月的春风。周振胸口的怒气被这暖风一吹,便化作了委屈,他愣了一下,锁紧的眉头散了开去,突然“哇”的哭了出来。
他也曾是父亲母亲手心里的宝,在大漠里,父亲周承宗在镇子上置了宅子,一到休沐便来陪他和母亲,父亲自小便教他习武,读书,直到了八岁上,突而父亲就说要带他和母亲回周家,要让他认祖归宗。
可不想,那个女人怎样都不愿意让母亲进门,父亲竟是失了三军中的魄力,将母亲和他又置到了外宅。
山东有匪乱,父亲说,他只去三个月,待平了叛乱回来,无论如何,便是拼了不孝的罪名,也要让母亲进门。
可父亲这一去,那个女人便让人找上了门,此后,母亲就病了,没多久母亲过世,那个女人便又上门,让人接了他回府。
自从母亲死后,再无人这般疼惜他,泪水模糊了双眼,似乎眼前的这个温柔的年轻妇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娘亲,他一伸手紧紧的抱住了眼前妇人的脖子,就好像跑丢了的孩子历尽千艰才终于找到了亲娘。
房巽推开了春分,眨着眼睛凑过来,见周振哭的伤心,便也拿出她那条绣了五福的帕子,帮着母亲给周振擦去脸上的泪水。
周振睁开眼,看着这个像玉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再看到眼前的像娘亲的陌生妇人,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他用沾了泥水的道袍使劲擦了擦眼睛,可是越擦越脏,眼前的小女孩和妇人都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泛起红晕。
父亲已是追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怒气的王之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