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风道:“我们胡人就是这样的,就算一点酒都不喝,脸也是红的。你这么说无非是因为自己前头喝的多罢了。”
沈永卿也道:“没错,现在这样子比赛只进行到一半,任何结果我都不接受。”
赵文翠道:“不接受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想再比一次不成?”
沈永卿道:“比就比,我也不用和别人比,就我们两个继续喝,谁先醉倒谁就退赛,你看如何?”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沈永卿,赵文翠显然有些胆怯,没敢应声。
王月红道:“范大人,这件事该如何裁决,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几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吵了起来,吵得范鸿铭头都大了,“够了!”他吼道,“不会重赛,今天的结果也不算。刚才陈香君已经退赛了,你们还有谁想退赛吗?”
几个人没有一个出声。
范鸿铭道:“好,本来决赛前要淘汰五个人,而今剩下你们七个,我看也不用淘汰谁了,你们都进决赛,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为花魁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他这话一出,七人均无异议。
这时旁观的陆风竹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就是无论局面怎么变化,众人如何争吵,张逸卿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而是一直在冷眼旁观。到底她是天生不喜欢说话呢?还是对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
范鸿铭道:“陆捕头,折腾了几天兄弟们都累了,决赛在三天之后,这几天大家好好休息,等到决赛后我请大家到聚福楼喝酒。”
陆风竹道:“可是姚蓉初的死…”
范鸿铭道:“既然一时查不出结果,就当她是心疾发作死的吧。就这样,大家都乏了,散了吧。”
找不到证据,陆风竹也不能再说什么。
……………
回到善福寺时已是深夜,善喜已经在那儿呼呼大睡了,陆风竹躺在床上,一时却睡不着,他脑子里不断地想着两个问题:幕后的真凶到底是谁?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反复地想,却只是徒增苦恼,直到后半夜才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他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问:“外面是怎么了,是有哪家在做道场吗?”
善喜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陆风竹有点懵:“放榜?什么榜?”
善喜道:“就是新科进士榜,今次科考的结果出来了,现在正在挨个传名通报呢,善福寺里不是也住着好几位书生嘛,应该是有人高中了。”
陆风竹还没见过这个场景,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他起身来到庭院当中想看看到底是谁高中了。
只见一个身穿紫袍的太监一路小跑而来,嘴里高声叫道:“刘敏达相公高中了!刘敏达相公高中了!”
东头第三间房冲出来一个矮胖的书生,他满脸欣喜地迎了上去,叫道:“公公,在下就是刘敏达。”
紫衣太监拿出一张黄色的绢帛高声念道:“刘敏达二甲第二十八名,赐进士及第!”
刘敏达连忙跪下,高声道:“臣谢恩。”然后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紫衣太监,道:“公公不辞辛劳来给我报讯,这点小意思还请公公笑纳。”
紫衣太监喜滋滋地接过银子,然后取来一件红色袍子披到刘敏达身上,道:“刘相公,马已经备好了,请你这就随我去崇华门。”
两人执手一起出寺,好似多年的好朋友一般。
其他房间里的书生也都出来了,脸上满是艳羡之色。
陆风竹见赵锡麒和张问陶也在,不过两人无精打采,他上前向两人道:“今日放榜,二位此刻必定十分期待吧。”
赵锡麒道:“唉,期待什么,都到这个点了我们还没有被传名,即便没有落榜,也最多只能中个三甲,无甚意思。”
陆风竹问:“你怎么知道只能中三甲?”
张问陶解释道:“陆捕头,进士传名时会按照一甲、二甲、三甲的顺序来,一甲三名,二甲三十名,三甲有两百多名,刘敏达是二甲二十八名,说明二甲的传名快结束了,还没轮到我们,可见我们的名次肯定在二甲之外了。”
陆风竹道:“其实能中三甲也不错啊,将来也可以入仕为官。”
张问陶道:“陆捕头你有所不知,这一二三甲区别可大了,高中一甲的人直接进翰林院做庶吉士,将来能成为宰辅,二甲进翰林院做编修,将来再不济也能混个侍郎当当,三甲可就惨了,往往会被分到偏远的州县从九品的知县做起,这都还要排队等空缺,若是一直没人致仕,就得一直等着。”
陆风竹道:“我很好奇刘星衍会是个什么名次。”
赵锡麒没好气地说:“一甲的名单昨天就传出来了,刘星衍是第三名,成了今科的探花郎。”
张问陶道:“我听说他的策论写的非常好,阅卷老师个个都称赞,若不是第三场作的诗有些飘,他应该是状元。”跟着他又解释道:“廷试分为三场,第一场考经义,第二场考策论,第三场考诗赋。经义就是考对四书五经的背诵,这点对于能够参加廷试的人来说太基本了,拉不开什么差距,第三场考诗赋,其实就是做一些应景的诗,内容大多是歌颂圣德,赞美皇宫壮丽之类的。真正关键的是第二场策论,当今圣上崇实恶虚,对诗赋并不十分关心,但是策论这场他老人家是很看重的,几乎每篇都要御览,这篇文章写的好坏往往决定了最后的名次。”
赵锡麒道:“今年策论的题目真的古怪,一下子就把我给考懵了。”
张问陶道:“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懵吗?考题居然是建安二十四年刘备上表朝廷自封汉中王,让我们以当时朝廷礼部尚书的身份写一封回复的诏书,我…”
陆风竹叫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建安二十四年?”
张问陶道:“对啊,就是建安二十四年,建安是汉献帝的年号。”
陆风竹道:“原来如此!”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黄公公临死前说的建安二十四是什么意思了,这么说起来他要卖的并不是自己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宝贝,而是本次廷试的考题!
那么他又将考题卖给了谁呢?这件事与近来的一连串案件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张问陶道:“陆捕头,你怎么了?”
陆风竹道:“啊,没什么,这样的题目确实古怪啊。”
赵锡麒道:“这道题目考察的东西有许多,首先你得清楚建安二十四年刘备上书自封汉中王的前因后果,还得对当时朝廷由曹操把持这件尴尬的事情有所把握,你做为一个礼部尚书是什么立场?是听曹操的,还是听汉献帝的?对于刘备自立这种僭越行为朝廷明明无力阻拦,又该怎么写才能做到大义凛然让天下人信服,让刘备羞愧。这些东西都要考虑到,难啊!”
张问陶道:“总之我和赵兄都栽在了这道策论上,说不定要双双落榜了!”
陆风竹道:“我看你们太悲观了。就算只是中三甲也未必是件坏事,两位难道没听过一句话:良相起于郡县,猛将发于卒伍。”
两人都没答话,此刻他们心中十分忐忑,害怕自己连三甲都中不了。两人一直等着,直到等到薄暮时分,才等来了传名太监,赵锡麒是三甲第一百二十七名,张问陶是三甲一百三十二名。虽然名次靠后,可总算是考中了,两人终于喜笑颜开,携手巡街去了。
他们原本要拉着陆风竹一块去,可他却以这几天太累为由婉拒了,其实是因为他脑子里想了太多事情,根本没心情去游玩。最让他困扰的除了真凶到底想干什么以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刘星衍和张逸卿至今都没有成为凶手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