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天色还未全黑,但是秦桑自小就有这毛病,在灯光昏暗的地方,她视物就会很吃力。
因此小时候母亲专门为她安排了一位婢女,牢记黄昏时就会为她掌灯。
有次她偷偷跑出府去买糖人,谁知在昏暗的天色里迷了路。最后是大哥找到了她,虽然又急又恼却舍不得骂她,只是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在暗巷中穿行。
而现在,她轻轻拉着成安的衣袖,跟着他沉默地走过密林,听着脚下叶片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好像又回到那个被亲人领回家的夜晚。
成安没有说话,耐心而专注地领着她绕过石块,秦桑只能望见他的背影,宽肩窄腰,将粗布衣裳穿得十分赏心悦目。
秦桑突然有些恍惚,想到当初师父把成安送来时,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裸/露在外,苍白又纤瘦的肩。
肩上披着他散开的黑发,发尾是湿的,漂亮的眸子好像也是湿的,只是那里面没有光彩,只在转动时轻轻荡开,好似一碰即碎的美。
后来她用师父教习的医术日日为他调理,看着他对自己从警惕防备到逐渐依赖。
成安其实比她稍大半岁,但她因为最初的印象,对这少年有着极强的保护欲,所以总哄他喊自己好姐姐,然后便什么事都答应他。
短短两年,他已经长得这般高大,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再也不愿叫自己姐姐了。
秦桑突然有些禽兽地怀念起,当初他重伤未愈,只能依赖自己的脆弱模样。
也许是对面前之人太过信任,秦桑走着走着就神游太虚,不知何时成安竟停了来,她没留神还在往前走,结果就轻撞到他的背上。
脸颊隔着的衣衫触到温热的背脊,秦桑怔了怔,随即惊讶地喊出来:“成安,你背后有肌肉了呢!”
成安转过身定定看她,脸颊似乎带了丝微红,然后他叹口气问:“我在你心里,还不算是个男人吗?”
秦桑觉得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不是男人,还能是女人不成?
可成安看起来很认真,薄唇用力抿着,眼神看起来甚至有些受伤。
秦桑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真该死啊,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儿难过呢。
但她实在参不透他的意思,只能随口哄着他道:“怎么会呢,咱们家成安可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可他似乎很满意,不知是听到哪个字眼,眼角弯弯翘起,整张脸都染上光亮。
天边的晚霞洒下来,秦桑被眼前的笑容晃了晃神,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丛林,不远处就是自家小院挂起的灯笼。
他们这间小院在庄子最偏僻的地方,旁边就是一间快废弃的庵堂。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这里住着被主家嫌弃的大姑娘,为了讨好主母,也忌讳煞星的说法,全当这边是什么禁地般,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这也正好免去了他们同庄子里的人交往,给了秦桑能自由出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