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的晚稻成熟季节。一坵坵金黄色的稻穗谦虚地低着沉甸甸的脑袋,而那些同样金黄色的叶片却傲慢地竖起尖细的耳朵,仿佛是捍卫这些胜利果实的一个个卫兵。空中一群飞鸟猎过广袤田野一路欢歌而至,它们仿佛正在祝贺粮食丰收的喜庆,田园里传出少女舒畅的歌声笑语。
聊天阁里这几天又开始热闹非凡了起来,这是农忙前的最后一段相对清闲时节。这些上了年纪的村民马上就要加入到为收割今年最后的一茬水稻定下的日子上去了。他们难得有短暂时间再次清闲下来聊聊天下事,他们主要的闲聊方向还是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上来:晚稻成熟了,稻子马上就该收割了。村子里的老农碰见都含笑互相说着这样的话: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稻子啊!
“快了,快了,就这几天了吧,我天天蹲田头去,就想看那稻谷浆子更饱满一点。”
“不能等太迟收割了,留下你一个没收完,麻雀就都会飞到你的田里去,粮食被它遭蹋了,就可惜了。”
“放心,别人开镰我也跟着开镰,我不会落在别人后面去。”
“哦,今年你家田里管理得好,草除得彻底,虫也防得牢,看来今年收成不错吧?你收进后吃得完吗?”
“你杂交稻种子从哪里买的呀?你这稻种杆子硬不怕虫,明年我也想种你这品种,只不过脱米率高不高?”
“成米率也就在七成三左右,去年我就种它了,比前年的那个品种高半成,膨胀率也好,煮饭有香味。”
“这些优点肯定大家都喜欢,你咋不早点推广一下它?”
“ 明年我估计种它的人就多了,我之所以一直不敢向大家推广,就怕它不稳定,种粮你们都知道,安全稳定是前提,亩产低点都没有关系,如果绝收,责任就大了去了,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一年就靠田里的收成保命,稻子绝收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
“和尚家下半年要倒大霉了,大儿子住了院,小儿子犯了案,他自己也身体又大不如前了,我看他今年没有人手怎么收割?”
“你担心什么呀,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自己管好自己就得了。”
“你说你,不也一样,光说别人,自己就没毛病?”
“我有啥毛病?我的胃口好得很,吃不分是软是硬、也不在乎是咸是酸的,只要是食物,吃进我嘴都是香甜可口的。”于是,在“聊天阁”的那一群人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村东头的超市里,上了年纪的方彩荷独自一人在守护着店铺。她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这是她家的第二个孙子了,还没到一周岁。儿子宾宾和儿媳都出去干活还没有收工,方彩荷现在也有些老眼昏花起来了。平时看人寻物也总喜欢找一副老花镜戴上,否则,她也看不清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所要找的东西也模糊不清。
外面的马路上驶来一辆猩红色的小车,在离方彩荷超市不远处的桥头停了下来。方彩荷透过自家的窗户,只看见从车上下来一个妖艳的女子,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楚那人是谁,赶紧寻找老花镜戴上,可那女子已经走远:中等身材,谈不上苗条也看不出身体臃肿。女子穿一件猩红色外衣,披着长长的波浪式的发型,头发染得有些夸张,不是清一色的红或紫单一的色彩,而是五颜六色的多种颜色混合在一起。这是方彩荷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杂色发型,因此,好奇心驱使方彩荷抱着孙子追了出来。
那女的犹犹豫豫着不敢贸然进村,村头这时候也看不见有其他闲杂人。方彩荷走过去站在她的背后发问:“这位女士,您到我村子里找谁?只要是这个村子的人我都认识。”
那红衣女子转过身来,莞尔一笑道,“大姐,请问这就是尚胡村吗?”
“没错呀!这就是尚胡村,您找谁家?”方彩荷用手扶正从鼻梁下滑的眼镜。
那女的并没有摘下墨色眼镜回话,仅仅对方彩荷浅浅笑了一下,就朝村子里面走去。方彩荷心里有些难受,但人家不愿与她多说她又怎么好意思追着她问呢?再说,她还要看管好自己的超市。
望着慢慢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红衣女子,方彩荷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咋这么自高自大?”
那女子踩着银色的高跟鞋,一路朝村中走去。那高跟鞋撞击水泥路面的声音又脆又响,仿佛是美妙的音乐在某大师手指间奏响的乐曲。幸亏留守村子里的人不多,那些所幸能留守下来的人,不是太小就是太老,偶尔能从门口伸出头来的也无非都是一些老眼昏花的老年女人,而这些老女人也只不过是闻到脚步声才探出头来张望一下,没有细究街上的女人。那女的也不同村民打招呼,她就这样孤零零地走着自己的路,也没有引起别人的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