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统有四门,而其中唯有这桃山剑宗以剑代法,开立山门传承千年至今为九洲用剑之人所仰止。
那剑宗历代惊才绝艳者层出不穷,宛如恒河沙数,他们的种种仙人事迹更是众说纷纭,流传到那市井坊间、茶楼酒馆后,便成了百姓嘴里津津乐道的谈资,说书人口中乐此不疲的故事,不管是稚童还是老叟,无一不心驰神往。
在如今这一代桃山弟子里,固然是有些不乏将来能够领袖群伦、独占鳌头的剑道苗子,但若是时间推回那座百年前的江湖,桃山剑宗,有两个人,是如何都绕不过的。
市井说书人但凡讲起二人的故事,往往惊堂木一拍,张口便是镇场诗一首,用来形容此二人的关系,且听——
天对地,雨对风。
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雷隐隐,雾蒙蒙。
七杀破军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
这两人互视对方为友人、为知己、为对手,争斗百年,光耀也足足持续了百年,当时的那座江湖,群星黯淡,唯见日月。
那其中一人,就是可一剑破万法,举世公认最接近天道,一脚已是迈入仙人境界的桃山掌教,伏龙图。
而另一人,剑格修为似还更胜前者,世人颂其为剑道天师,但百年前不知何故忽然陨落,从此退隐山林,不问世事。
其人,便是此处的内峰长老,罗翦。
桃山有主峰七座,剑格各是自成一脉,但传闻这天师罗翦手中就有七把剑,每一把剑都是他在各峰习剑时所用,那原本驳杂繁复,互不相容的剑式技法,竟是被他练得融会贯通,炉火纯青,那《道藏剑说》所载剑招九千,他便是硬生生学去了九千,集万千剑法于一身,唯独最后那「如来」一式,参悟不透。
为此他铸就第八把剑,立誓有朝一日,将七峰剑式合而为一,力求一窥剑道极致。
这些虽是前话,但此刻魏笠所面对的这一把剑,乃是当初罗翦在长扬峰习就扬剑式时所用,其名为「绕梁」的长剑。
那把剑,剑刃狭长,剑身轻薄,剑尖更是泛着寒芒,在空中宛如一条白线划过,魏笠见状冷汗直冒,脚步飞快后撤,那剑尖直指少年额头,至始至终相隔三寸距离,直逼他退出洞去后,不进也不退,似一名护从般悬浮于洞口游弋起来。
那少女尚在洞中,少年被阻与洞外,楚称心本欲出洞,而那绕梁长剑竟是来回阻挡,隔绝之意显而易见。
楚称心匆忙旋身回到罗翦近前,急道:“师傅,你在欺负人!”
老天师轻描淡写,反问道:“破题之后,须得入题,若世间诸多疑惑,仅凭你们这些黄口小儿信口开河,寥寥数言便解释过去,那岂不是荒谬?”
楚称心听完后默不作声,老人又道:“去,想办法把你找来的‘剑’带进来。”
洞外,魏笠的视线随着绕梁剑的移动而移动,见楚称心去而复返,上前两步正要说话,就见剑锋一瞬而至,横亘于二人中间。
魏笠看着那泛着寒光的长剑,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对面的楚称心随即道:“眼下我师傅布下试剑的考验,现在只能想办法合你我二人之力,将你再次带进洞中了。”
听完少女的话,一直被那清都老人所为难的少年,即便在如何讲情义,心中也难免升起些许的怨气,憋不住低声埋怨起来,“你这师傅,到底是在考验你还是在考验我啊,上次他把我震晕了不说,这次你又让我以身试剑,怪不得你们能成为师徒。”
楚称心虽明白此刻魏笠说的都是气话,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话中所占的道理,别人帮自己是出于情分,不帮则是本分,这世上哪有刚认识一天就强拉着别人以身涉险的道理呢,于是她想着想着,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下去,只听她轻声道:“你……你要是嫌麻烦,那这次就算了罢,那破题之策也并非只有一例,大不了我日后再多想想……”
魏笠用手摩挲着后颈,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那……那我真走啦……”少年试探性的问出一句,不敢去看对面的女孩。
少女低着头看不见脸庞,只听她用鼻音无力地“嗯”出一个音节后,便是在没了言语。
“那……行吧。”
魏笠想着自己这次也算是仁至义尽,正欲离开,忽见那看不见正脸的女孩,有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他一愣,道:“你……你不会是哭了吧?”
女孩摇了摇头,低着脑袋飞快用右手衣袖在脸上拭过,但连续了好几次都拭不净,其实魏笠不点破还好,这一说,那眼眶中的泪水更是不断线儿的扑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