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肖潇换上了新的小袄,也系了裙子,在船娘的帮助下,梳好了丫髻,所以,出现在福伯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真正的小姑娘,养了几日,脸色虽然还是蜡黄,也有了几分光泽,眉眼弯弯,一双眼漆黑透亮,甚是灵动。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
福伯点头不语:是一个齐整的丫头。
宝哥儿拍手嚷到:“第一次看见肖姑娘穿裙装,还真是一个小娃娃。”
肖潇一阵无语,这是在夸人还是损人。
福伯走上前对肖潇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道:“肖姑娘,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墨城县,可以先收拾东西,准备下船,包袱先放在船上,老奴与公子陪姑娘进城寻亲,待姑娘安置妥当,再来取行李,不用带在身边碍事,张安会在船上守着。”
肖潇闻言,对张公子行了一礼:“多谢公子一路照拂,如今还有劳公子帮小女子寻亲,实在是感激不尽。”
虽然说一路上除了与大公子下棋时有过寥寥数语,其他时间大公子都是在舱里看书,念叨着“子曰”,或者默默的站在船头看周围的景致,跟自己并不多亲近。
但肖潇知道大公子是面冷心热之人,若不是宝哥儿带自己上船,大公子留她在船上,被老仆遣送下船的她,现在不知已身在何处,也许已饿死了。想到此处,心里一热,不管福伯有何打算,现在自己的处境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有饭吃,有衣穿,有安全的地方睡觉。对着福伯也是真心诚意的行礼道谢。
待肖潇整理好行装,船已到了墨城县外的码头上,墨城两面临水。水面,微风习习;岸边,绿丝条条,微波荡漾的河面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几只水鸟在河面上捕着鱼果腹,见有船过来,才懒洋洋的拍着翅膀飞开。看着眼前这温柔的河水,很难相信,半年前肆无忌惮,奔腾狂暴的洪水淹没了整个县城,屋倒墙毁,死人无数,能携家带口都逃出生天的寥寥无几。
还没有下船,远远的就能看见城外的乱葬岗上,白幡林立,哭声震天。肖潇也罩上了在船上赶制出来的素布孝衣,发间戴上一朵白花。从船尾捧出瓦罐,福伯替她拿了棉袍,跟在后面下了船。
走近城门,还能清晰的看到当日洪水淹过的渍印,像一把利刃,划开了人间的生死一线。城门口的守卫只望了肖潇几人一眼,并未过来盘问,木然而立。这一个月来,逃出去的灾民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这种场景看得太多,谁家不死上一两个人。
走进城里,更是满眼残砖败瓦,宛如人间地狱。早回来的人已经开始清理修补自家的房屋,或者在乱瓦中翻找还能用的东西。那些还堆着淤泥烂草的院子,可能逃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或者是根本没有逃出去,或者回不来了!
比如像罐子里的这个老人。肖潇紧了紧手里的瓦罐,心里沉甸甸的,一股莫名的悲伤在心里翻涌,想大喊着哭出来。
是本尊也回到家乡了吧,她带回了祖孙二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