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说姗姗来迟……
刚才驰道上有个老农抱孩子赶路,看那急促的模样大约是孩子生病了,想去看医生,所以他载了一程。
对于这次赛车,其实他心里很想赢,年少热血,向往飚车的刺激感,怎么能没点争强好胜的心理?
可大兄韩嫣不让赢,并且吩咐他,如果刘衍二人不走皇帝专用的驰道,那你就自己占上去。
只要他占了,那两人必定会效仿。
因为不效仿的结果就是输掉比赛,嘴里万般讥讽,真玩起赛车来却不如人家,这是诸侯子弟们丢不起的大脸。
等那两人上钩,比赛一开始,他就会驶出皇帝专用驰道,还是走老百姓的路……
到时候,马车在皇帝车道中间飞驰,会溅起大量污泥,驰道两旁的人绝无幸免。
韩嫣卡着上疏龙骨水车的时间,算准了汉景帝派人下来的日程,长安城里的大臣奉命出差,却遭受无妄之灾,马车被污泥渣子清洗了一遍,你怒不怒?
借刀杀人之计可成。
如果这位大臣和刘衍二人掐起来就罢了,咱坐山观虎斗。
万一没有掐起来,韩嫣还有计策。
他会上告汉景帝,诸侯子弟胆敢走您老人家专用的驰道,还在上面飚车,知法犯法,僭越制度,目无陛下。
可您派下来的大臣却视若无睹,还包庇刘衍和刘不害的罪行,可见菑川王和河间王势大,竟可以影响朝廷大臣,陛下不得不防。
以如今汉景帝的威势,早年就曾雄心勃勃削藩,才引出七国之乱,如今为了让刘彻成功继位,那些藩王绝对是谁跳出来谁死。
就算没有被汉景帝搞死,也一定会受朝廷打压,刘衍和刘不害不死也得脱层皮,虽然这愁要记在韩嫣身上,可韩同学岂会怕他们?
“我这大兄还真是厉害啊。”
韩说心里寻思这些,嘴里叼着根草,优哉游哉地驭马前行,直到视线尽头出现一辆伏熊形横轼的马车,车上挂着黑幡,幡下边悬垂着九条玉串。
那幡旗上隐约能看见一个“绾”字,邹巴巴的被污泥给染了。
九条玉串正滴答滴答的滴落黑水,这恶水流在车厢顶上,沿着铭文凹槽流向车底,汇聚成一滩臭不可闻的水渍……
车边站着两个人。
一个麻衣车夫,一脸苦逼。
一个身穿御史大夫官衣的老者,狼狈不堪,浑身被泥水给洗了。
此刻正破口怒骂:“竖子敢欺我,竖子胆敢欺我……”
儒家出生的卫绾不会骂人,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
韩说一看这场面,险些笑喷,左手掐着肚子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憋得很幸苦,面容都扭曲了,心里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刘衍,刘不害,你们俩完蛋了,绝对完蛋了……”
等笑过之后,马车也驶近了,韩说赶紧装恭敬,靠上去套近乎。
“大人,您这是……”说着,将自己略小一号的丝绸锦袍脱下来,给卫绾递过去,“大人,您先穿我的衣服吧,快到我车上整理仪容,不然有失体统。”
“你是?”卫绾见这孩子如此有礼貌,不免多看了一眼,却发现相貌和韩嫣有六分相似,心里一动就清楚根底了。“你是韩说吧,我那劣徒的胞弟。”
“大人您认识我?”韩说意外。
“嗯。”卫绾不见外了,接过衣服,再把自己的脱下来,就在大街上换了,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翻过来,用里子擦了擦脸,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污泥,踏上韩说的马车,自己驾车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