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孤零零的仍在街上,身旁有风吹落叶萧萧下,韩嫣却不觉孤单。
不过他也没多想,王瑾还是小孩子,以现代人的择偶观念,除非癖好特殊,喜欢幼齿,成年人对孩子多半下不去手。
落叶很美观,站树下却很烦,叶渣子落在头发缝隙间,有点痒,韩嫣挠了挠便向侯府走。
门前停着朱班轮,伏熊轼,挂黑幡的诸侯安车,幡上“婴”字飞扬。
在大汉以前,乘车一般都是站立在车厢里,而安车可以坐,只有告老还乡或者征招有威望的人,才会赐予安车,如今却不讲究了。
正月初一要祭祖,所以韩婴每年除夕都会带家眷赶来弓高侯国过年。
大约今天是韩嫣的“初恋”,事关下半辈子的幸福,所以伯父回来,侯府没有通知他。
对于这个便宜伯父,韩嫣很早便打听过了。
大汉名儒,在儒家内部威望相当高,是荀子和孟子学说的集大成者,响当当的文化人,还创造了韩诗学派,门人弟子众多,属于开宗立派的人物。
这个年代的文化人相当猛,地位崇高,去哪都是座上宾,各路诸侯无不欢迎,连帝王都要假以颜色,律法大多是这些人参与制定的,甚至遇到没法判的案子,便要引据经典,引用他们的著作和学说来定人生死、判断是非恩怨,才能令百姓心服口服。
面对牛掰人,韩嫣不免有些小紧张,在侯府外整理衣袖,端正容颜,正视内心,清了清嗓子才入内。
今日的侯府颇为热闹,虽然让奴仆们回家了,只剩下自家人,但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是给侯府增添了不少活力。
入内门便见韩说带着三个小屁孩疯玩,拿弹弓四处跑,你追我赶满是童趣。
见他进门,孩子们都停下脚步好奇地观望他,远不如对韩说那样熟络。
自小父母双亡,弓高侯便将韩嫣送入太子宫,逢年过节也不回家,只有去长安朝见天子时,爷孙俩才会见一见。
那场面相当尴尬,基本无话可说,大多时候韩颓当问,韩嫣回答,在太子宫怎么样啊,太子对你好不好啊,问得不对了,韩嫣还会顶嘴两句发泄不满,孽孙的称号大抵便是这么来的。
上一次回家大约是三年前,所以和这些孩子们很陌生。
“大兄,你回来了,和那位瑾姑子怎么样啊?”见他回来,韩说抛下孩子们跑过来,一脸兴奋。
“不怎么样,只是在城里瞎逛了逛。”
“都相约逛城了啊?”韩说贼眉鼠眼,脸上带着坏笑,向韩嫣传递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想法。诸侯子嗣大多早熟,年龄到了便会生出好奇心,又有婢女可以让你为所欲为,所以很多在束发前便成了老司机。
“她年龄还小,你不要多想。”韩嫣无奈地解释。
“……”韩说被这老气横秋的说法整无语了,搞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般?
被三个孩子眼巴巴瞅着,韩嫣想了想,吩咐说:“你帮我拿利刀和五根箸过来,给大家弄些好玩的。”
“好玩的?”韩说童心未泯,撒丫子便跑去拿了。
在孩子们的注视下,韩嫣在院里找了一截木板子,接过锋利短刀削成五个长条薄片,然后让薄片两端窄一些,中间厚,再让韩说去弄烫红的火柱,往薄片中间烫个小眼,将筷子插进去,滴上猪皮胶就成了。
这个年代的木匠也不是纯粹用榫卯,有些地方用胶沾起来是必须的。
韩嫣的制作技术有点差劲,竹蜻蜓搞出来了,结果废掉四个,要么小眼烫得太大,要么薄片两端不对称,最后只有一个能飞起来。
当他两手合拢搓转筷子,将竹蜻蜓送上天空后,孩子们爆发出强烈欢呼,仿佛打开了通向天宇的思维之门,侯府客厅也传出长长的惊叹声,那眼神中有光,很亮。
“你说他创造龙骨水车我还不大相信,如果却是信了。”韩婴叹为观止,一身青袍,手握竹简,头戴进贤冠,身杆笔直,山羊胡明显受过精心修理,眉心不怒自皱,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威严气势。
韩颓当也有种英雄迟暮的感慨,说:“这些年他在皇太子身边,我总担心沾染上骄奢淫逸,如今看来没有失望,骄奢是有了,但也不算废材,奇技淫巧虽是外道,但外道也是道,总比没有道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