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疲惫,却仍旧清朗。
朱翊钧猛地望过去:都是他!
李太后猛地起身,踉跄着迎过去。
朱翊钧自然不能让母亲去动手打开沉重的殿门。
慈宁宫中已无太监宫女,门内门外,仅仅是大明帝国地位最尊崇的三人。
坐北朝南的后殿大门被打开了,盛夏的阳光倾洒而下,没有照进门内,只是洒在屋檐下的廊台上。
朱常洛却正站在那里。
背着光,朱翊钧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孙儿叩见皇祖母。儿子叩见父皇……”
在他要下拜的这间隙里,李太后已经迎了出去:“不必拘礼,让你受委屈了……”
朱翊钧分明看到,李太后的动作里带了一丝不安,还有敬畏。
他的脑袋里还是晕晕的。
只见那小子被扶起来之后摇了摇头:“孙儿算不得受委屈,如今……可是查访已有结果?”
孙子表现得越识大体,李太后越觉得心虚。
笃信佛法之人,终究还是怕自己之前的谨慎冲撞了神佛。
而后她左右望了望,拉着他的手:“到里面再说!”
路上却已经开始说道:“祖母做主!今日就挑些得力的到你宫中伺候!明日起,你也常来问安,还有皇帝、皇后、你母妃那里。移宫之礼、三礼,都择吉日尽快办了……”
朱常洛刚进殿门,装作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沦落为要干活关门的跛脚胖爹朱翊钧,然后止住了脚步颤声问道:“那三人?”
“分毫不差,都有其人!播州捷报也已经传来。”李太后双手合十连连说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朱常洛却“晃了晃”,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然后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这……”
李太后赶紧扶住他的胳膊:“常洛,你这是怎么了?”
“……孙儿宁愿那是假的……”朱常洛涩声道,“是假的多好……”
关了门来到旁边的朱翊钧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不信,于是一面盯着就这么被母亲“做主”了的储君,一面开口道:“母后,到底是什么事?皇儿还云里雾里呢。”
李太后却忽略了他,而是捏住朱常洛的手,连声劝告。
“常洛勿忧!如今你所言之事既然应验,那便足证你梦中见闻非虚,这是菩萨托梦示警啊!既得此警示,又知祸首何在,你更是储君,那倒好办了。列祖列宗保佑,天命仍在,你便是朱明江山应劫之主!”
朱翊钧跟在后面一瘸一拐:“母后?”
什么朱明江山应劫之主?
我堂堂在位天子,是这殿中多余的人?
好在李太后终于开始不忽略他了,却又对朱常洛说道:“你来对皇帝讲?”
朱翊钧听出了请示的味道。
这很荒谬!
朱常洛却仿佛仍处于恍惚和不能接受的情绪里,抬头看了看朱翊钧,而后说道:“孙儿欺瞒父皇在先……”
“那不是你的错!”
李太后又瞬间表态:“皇帝此前那般待你,这等事情,便是祖母也要先因万一将你看顾起来。让祖母出面来担这罪孽是对的!皇帝总醉生梦死,兴许一怒之下就斩了你。因此亡了大明江山,那可如何是好?”
朱翊钧:???
欺瞒君父都不是错?
可他无法反驳后面的话,上一次就是酒后提刀冲到了景阳宫。
“……孙儿还是不敢相信……先前只当梦中趣闻,聊博皇祖母一笑。”
在朱常洛的嘴里,前因后果这才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