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叶厚生花了八十文钱,雇了一辆驴车。不雇马车,一个是马车太贵,差不多要两百文钱,再一个也是叶友孝赶车技术一般,怕他惊了马,反而不美。驴车就肯定没事了。
李九娘的秋水棚子就在慈恩寺旁边,叶友孝到的时候,太阳都还挂在西山,那些光膀子男人,也还躲在屋檐下乘凉。打量一下秋水棚子,虽然名字相同,但明显气派了很多。叶友孝拴好了驴车,就走向棚子门口,正要进入,却被一个老丈拦了下来:
“小哥儿要进去看戏?”
叶友孝有些奇怪,但敬他是个老丈,也就随嘴说:“不,我去找人。”
说着就要朝里走,不料那老丈居然伸出了一只手。叶友孝心中一愣:“讨饭的?什么意思啊?”
那老丈笑着说:“秋水棚子规矩,进去的要交一贯钱。请小哥儿先交钱再进去。”
叶友孝一愣:“我们叶家棚子没这规矩啊?”
那老丈不肯松口:“这里是秋水棚子。若要进入,须交钱一贯。”
叶友孝有些急了,义父只给了自己一百文钱,算是随身携带的。哪有一贯?不由脱口说道:“哪有进门就交钱的?”
那老丈脾气很好:“敝处规矩,进门一贯。”
叶友孝叫了起来:“进门就一贯,不是抢钱吗?”
那老丈依旧不为所动:“小哥儿请交一贯钱。”
叶友孝急得跺脚,忽然想起来说:“啊,老丈,在下并不是来看戏,而是来找李九娘的。”
那老丈态度依旧:“敝处规矩,进了此门,就要一贯钱。”
正在无奈时,只听一阵马蹄声,回头去看,原来是那青年将军也来了。他潇洒下马,把缰绳扔给随从,自己走向老丈问:“老丈,九娘今日可在棚子里?”
那老丈见是李晟珽来了,连忙笑道:“郎将今日来的好,九娘正在棚子里,马上要唱戏了。”
李晟珽连忙抛下一贯钱,一溜烟进了棚子。
看见连这个青年将军都要交钱,叶友孝知道不交钱是真进不去了。沮丧之余,正要转身离开,却迎面来了一个文士,长相非常奇特:一张黑脸居然是四方形的,脸上没肉只有皮,胡须倒是不少。这文士走到棚子门口,径自走了进去。
叶友孝连忙跟了进去,却被老丈伸手拦住,叶友孝连忙指指那个文士,意思是他也没交钱啊。不料老丈笑着说:“这先生乃是罗隐罗昭谏,名满天下的大诗人,岂是你这小厮能比?”
叶友孝不服气:“大诗人就不用交钱?”
老丈显出又气又笑的样子:“九娘尚且要唱他的诗,你说他要不要交钱?”
叶友孝隐约想起什么版权费之类,心里明白,既然唱人家的诗,人家当然不用交钱。且慢,我现在和李九娘,不也是合作关系吗?我怎么又变成小厮了?我是合伙人好吧!想到此处,心情大定,当即朗声道:“若如此,请李九娘出来见我。”
老丈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笑得厉害,好像连千年老痰都笑出来。一口老痰吐掉,这才对叶友孝说道:“你这小哥,大口大气,九娘何等人物,岂是你能使唤的!”
叶友孝觉得他说的也有理,便说:“那便帮我请四娘出来,可否?”
老丈又看他一眼,感觉这小哥似乎真与秋水棚子有什么关系,不敢确定,还是又问一声:“小哥说的四娘,可是黄四娘?”
叶友孝倒是不知道她是否姓黄,但肯定不能露怯,当即朗声说道:“当然是黄四娘,难道还有第二个四娘!”
他这气势倒是让老丈越发捉摸不透,只好说道:“既如此,小哥稍候,小老儿这就去请四娘来。”
总算有了个进展。他转眼去看看驴车,仍然好端端拴在街边,放下心来。这时候只听脚步声响,那老丈果然引了黄四娘过来,手指着叶友孝说:“便是这小哥儿,欲见四娘。”
黄四娘虽认得叶友孝,但她并不想与他纠缠:“找我何事?”
叶友孝连忙说:“便是那两百贯钱……”心中砰砰跳个不停,现在还没见到正主,先把来意说明,看黄四娘肯不肯领自己进去见九娘。
黄四娘问:“你车呢?”
叶友孝连忙用手指指那驴车,黄四娘看了一眼驴车,又看看叶友孝:“随我来。”
这一次那老丈不再阻拦他,叶友孝终于进入了秋水棚子,发现这里果然与叶家棚子大不相同:秋水棚子是牛皮做帐,帐篷上还有数个天窗,采光情形自然极好。戏台上也是绸缎帷幕,显得气派豪华。看客们坐的都是春凳,而且上面早就摆好了龙须絪褥,坐起来松软舒适,并且还配好了凭几,看客们可以凭几而坐,久坐不累。面前又设有几案,供看客们一边听戏一边啜饮清茶,或者品尝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