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回嵩山之巅
嵩山,东依郑州西临洛阳,南靠颍水北临黄河,时属于开封府。东西起伏巨龙横梁,高大雄浑气势延长,与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并称五岳,由来便是儒释道三教荟萃之地。
少林寺便位于嵩山少室五乳峰下,始建于北魏太和年间,传说天竺达摩祖师东渡中原,来到少林寺,便传下了佛教禅宗一支,千百年来,少林寺僧人除了修行佛法,还精研武术强身健体,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元代少林派拳术大师白玉峰、觉远上人等等。
及至本朝倭寇犯边,少林派前后遣武僧下山投军报国,上阵杀敌操演军士传授武艺,屡屡建有功勋,朝廷数有嘉奖,故而少林寺名震一时,大有凌驾与武林各派之上的趋势。朝廷又下旨修缮禅院,高屋建瓴雄浑气派,朱墙金瓦错落有致,远远梵音袅袅,使人一扫尘俗。唐人有诗云:“簨簴高悬于阗钟,黄昏发地殷龙宫。游人忆到嵩山夜,叠阁连楼倚太空。”差能言之。
相较于前山禅院,后山倒清净了许多,这是一个与寻常人家无二的院子,三间北屋,两间西屋,有两间东屋做了厨房,这里原是一位老禅师清净念佛之处,他生前喜静,晚年便住在此处,跟前只留了一名弟子侍奉,老禅师坐化之后,他跟前那名弟子不久也便下山,投身行伍,立下了赫赫军功,他便是少林派抗倭的僧兵首领,月空大师。云间杂志记载“召少林僧兵百余人,其首号月空,次号自然,傍贼结营。”说的便是此人。
暮钟阵阵传来,东边屋子里冒出一缕炊烟,一个姑娘清脆的声音说道:“娘,钟声响过了,爹爹该回来了吧?”从东屋走出来一个体态丰腴的美貌女子喊了一句:“宣儿,快拿木盆来,舀好热水让你爹洗脸。”
良久没有答复,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端着一个木盆走进了东边厨房,张口道:“娘,我哥在屋里练拳呢,还说明天又要找和尚打架呢。”这时北边屋里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娘,您是不知道,今天我一下打赢了三个秃驴,他们不服,说明天还要找来帮手助拳呢!”女子接过姑娘手里的木盆,揭开锅盖舀水,一股热气冒出了屋外。
这里住的正是来少林寺求医的张继一家子,张继求见觉通大师,并递上全真云阳真人的书信,觉通大师亲自把他们一家连同陆云汉安排在这里,转眼已经过了二十余天,觉通大师每隔三天亲自来到后山,运功廖智若身上的其毒,如今已好了九成以上了。起初几天,还有沙弥早晚送来饭食,后来几天若好转,能够下地走动了,张继便早晚去帮着寺里的和尚庙做些粗活儿他实在过意不去。
屋外传来张继的骂声:“谁教你跟师傅们动手打架的?少林寺一家上下对咱们都有大恩,你怎能如此不知轻重?”张子宣闻言从北屋里跑了出来,跑到厨房端出了热水盆来,笑道:“爹,您是不知道,他们以大欺不说,还三个打我一个,更可气的是居然还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谁也比不过”张继眼珠子一瞪,子宣不敢再说话,扮个鬼脸喊道:“吃饭喽!”跑进厨房。
若道:“妍儿,去喊你陆伯伯吃饭了!”张继顺口道:“不必了!陆大哥同觉通大师论禅去了,得晚些回来!”一家四口说说笑笑用过晚饭,觉通大师领着一个沙弥走进屋来,张继慌忙张罗端茶。
觉通大师慈眉善目,笑道:“今日过后,张夫人即可痊愈了!”张继听罢大喜,招呼一家四口跪地拜谢,觉通大师白眉一扬,满脸堆笑随手扶起,口道:“张居士不必客气!救人一命分数当为,张居士何必如此客气!”张继抱拳道:“若非大师武功通神,内人之伤真不知如何是好!”觉通大师道:“张居士素有功德,夫人也是福缘所致,老僧可不敢居功。”
子宣插嘴道:“大师您可真了不起!我爹爹都治不好娘亲,您老人家却是治得好。”说话间却冲着觉通大师身后的沙弥笑道:“照此看来,您来人家的本事可比我爹爹大多了。可您老人家教出来的徒弟可真不怎么样!您身边这位师傅法号了凡,在少林寺辈分高极了,据说还比月空大师都要高一辈,可本事平平,还说什么少林寺天下第一……”张继闻言怒喝道:“住口!年纪怎么这般没大没?前翻在终南山上搬弄是非,如今又当着觉通大师的面满口胡言。还不跪下认错!”
觉通大师何等修养,开口笑道:“童言无忌,我看公子生来坦荡,将来也必是磊落之人,老僧倒是喜欢得紧!”张继陪笑道:“晚辈本就是孤陋之人,却是对他疏于管教了!”若笑道:“嵩山由来便是人文圣地,少林寺和嵩阳书院更是自古教化灵根,我看就让这孩子托付在少林寺高僧的门下,也好让他瞻仰大德读书识字,免得跟你一样,整日价只知道拳脚。”子宣张口道:“纵是要学,也不一定非得要跟少林高僧学,天下之大,有学问的人未必就会数黑论黄,张口闭口酸词腐句,我六叔的学问就不输给嵩阳书院的,要薛也要跟他学。”
觉通大师听罢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口称:“哉善哉!”
一阵说闹过后,觉通大师和若进了里屋,张继待在外屋双目紧闭,耐心的呆呆下去,同觉通大师来的沙弥坐席地打起坐来,子宣紫妍知道不能打扰,早早地进了左边的屋子,悄悄地睡下。约么一炷香过后,坐在地上的沙弥忽然站起身来,喜笑道:“成了!”张继也未留心,忽听得觉通大师大喝一声,喘息不止,便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大功告成!”张继望了望这个沙弥,一声僧衣其貌不扬,走在僧人堆里实在不能引起注目,却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明明觉通大师还未收功,这沙弥分明是先我一步,听了出来,当真是了不得,少林寺果真是名不虚传。
觉通大师走了出来,虽然喘息已定,可是面色仍然微红,看得出这一次觉通大师显然比前几次费力,张继赶忙抱拳深深一礼,再三言谢。觉通大师道:“稍时居士再以道家手法助夫人运行周天一次,便无大碍了!寺内还有些琐事,老僧这就回去了。”说罢转身出门,身后的沙弥紧跟身后。
张继迈步送出屋去,觉通大师道:“居士不必相送,夫人此刻体弱,还是早些运功才是。”望着觉通大师师徒走远,张继慌忙闪身进去,之间若周身被汗水湿透,酥软了身子躺在床上,显然是连扯被褥的气力也没有了。
冷风阵阵,张继赶忙关好门窗,跳上床去扶起若,一手贴在后背一手按住丹田,一股雄浑无比的热流源源不断地灌入若体内,一盏茶的功夫,若呼吸平稳起来,周身衣物早被烘干。
运功方罢,张继回过神来,这才闻到一股腥臭味儿,又摸着黑烧了一锅热水,又恐贴身衣物之上排出的毒物再害人,便一并焚烧干净,二人又悄悄一阵鸳鸯戏水,方才睡去。
次日晨起,若精神焕发,早早起来准备茶饭,用过早饭,若对道:“咱们一家子在此地叨扰这么许久,还是早早辞别觉通大师,离开少林寺的好。”张继应道:“也是,我看你们几个还是去闲云庄为好,一来那里安全些,顺便再请个先生,教这两个孩子读书识字为好,如此颠沛奔走,这两个孩子非得得学野不可。”若道:“我看还得同陆大哥商量商量,毕竟人家陪了咱们一道。”说完对着子宣说道:“宣儿,快去请你陆伯伯过来,就说你爹爹有事要他说。”张继笑道:“不用了,陆大哥昨夜未归,想必同寺里的高僧切磋了一宿。”
若皱起眉头来,缓缓言道:“我看陆大哥这人倒实在有趣得紧!”张继听出她言外之意,一个院住了多半个月,这位陆哥每每到后半夜时分,便悄悄地潜出院子,然后纵这轻功远去,张继自然听得出是朝前山寺庙赶去,天色既明,他又悄悄地潜回,几乎不发出一点响动,显然是有意瞒着他。次日陆云汉都要睡到午饭时分才起,顺道来张继一家的屋子里吃饭,张继见他神情言谈无不真诚也未多想,便也未曾说与若,他没想到,陆大哥这点动作还是没能瞒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