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将至,追命偏偏一个翻身,腾空而起,这下不是一只脚挂在刀背,而是双脚牢牢锁住刀锋。全身随刀锋转向而一起转向,仿佛挂在刀锋之上,时刻保证自己安全,却也不让李延宗脱离。
他人在半空之中,等若一个靶子。李延宗不放弃这机会,奋力牵扯,一拉一抽,哗啦出一道劈天盖地的刀光。
危机临头时,追命呼出口气,足尖轻点,终于被逼得离开了刀锋之上,侧身一闪,避过这足可以将他一刀两断的刀劲。
但刀劲落空,他再一次随风而动,重新挂在刀锋上。
追命成为一片死缠烂打的沾水叶子,被风一吹,即上升数寸,但是风一过又立刻下坠,重新贴在此前的位置,如从未离开过一般。
几招下来,皆摆不脱纠缠,李延宗终于大怒,“不知死活!”
他不愿再做纠缠,手上一撤,怒而弃刀,在间不容发间隙,从追命和丘处机合围之势中穿过。而剑气与腿劲一旦汇合,如同两头交织的怒龙,将一柄腰刀摧枯拉朽绞碎,成为散落天地的零零散散。
无论是追命还是丘处机,在这一刻均十分愕然,想不到他会做出如此抉择。在他们心中,李延宗是刀道大家,弃去武器,将杀力大退,再无威胁。
唯有鹿尘知道,李延宗精通十八般武器,是刀是剑,或是空手,对他而言都差不太多。硬要说的话,他擅长“龙城剑法”“参合指”“北霸枪”及“斗转星移”。
追命和丘处机愕然只在于一时,相视一眼,立马也想到类似可能。两人既不敢相信这对手的可怕,也深知不能放任李延宗离去,一左一右,齐齐攻去。
李延宗飞驰奔去,与两人保持一定距离。
眼看要被追上,忽地回头,去势不变,由飞逃变作倒退,同时双手曲指连弹,对二人发出啵啵啵的轻响。
他终于拿出了真正本领。
以鹿尘境界,无论如何都不该看见无形指劲。但在心海状态,可复现现实中探查到的一切细节,只是得经由一个“记载”、“复现”、“放慢”、“细化”的复杂流程。
在微微缓慢的时间后,他才得以看清半空中微微波动着的气流,随后指劲无形无质的飞出来了,或直或曲,飞转回旋。
指劲既成,便形成狂轰滥炸、难觅生机的攻势。
追命和丘处机一齐追杀,气势正盛,这下受了突如其来的反击,均感猝不及防。
像是忽然走入一个危机四伏的通道,前后左右上下,均成了提前设置好的布景,在某个特定的时期后,一一爆炸开来。
鹿尘看出端倪,李延宗并未将追命和丘处机列为目标,他的参合指真正打击对象,是两人脚下大量倒塌断裂堆积着的巨木与林叶。
这时节雨雪霏霏,土地湿润,自然难以点燃。但因木叶堆积至厚,只有最表层如此,下方层层叠叠的枯叶埋藏处,反而干燥无比,一点即燃。
李延宗有的指劲穿透力不足,却携带大量热能,有的指劲完全是一堵无形墙壁推来,形成一阵狂风。
他将一门指法玩得天花乱坠,简直有七十二般变化。现下诸般指劲,一齐而至。大量枯叶先被吹飞在半空,遮天蔽日,又被指劲一一打得四溅火花。
霎时间火花碰上火花,枯叶撞上枯叶,一传十十传百,形如从天而降的大量火药。轰隆声接踵而至此起彼伏,无数的火龙爆燃而起,携带既金且红的光火,将两人吞没进去。
李延宗冷笑一声,也终于停下步伐。但笑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转而变得阴沉可怖。
“道长请回。”
喷涌的火焰中,追命虽惊不乱,一拉气急败坏的丘处机,再一拍腰间,酒葫芦亦骤然腾空飞起。
那酒葫芦不住喷吐,一汩汩清泉似的酒水挥洒在漫天漫地,却凝而不散,住而不落。它们通了灵,有了神,似一颗颗大珠小珠落玉盘被串了线,有序形成圆罩形状,形似雨帘的酒幕,包裹在他和丘处机身周。
鹿尘没见过这招,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这是追命的“盗天机”。但他反而更加担心,因酒精可能比枯叶更加助燃,如想靠此招防御,也许追命和丘处机本来只是烤乳猪,现在将变成烤碳猪。
就连李延宗亦面露犹疑之色,好像既想高兴,又觉着现在高兴太早。
他们确实多想了,追命也许没有学过化学,却肯定懂得最基本的常识。那酒幕成形之后,沾染火焰之前,就听里面一声令下。
“去!”
倏然之间,酒水四散而去,化作千千万万的珠子。每一粒珠子皆加速往外飞射出去,犹如弹弓上积蓄许久的弹丸,最重要是它经过火海,每一粒珠子皆带走部分火焰热能,本来旋转着升空而起的火龙,无不缺胳膊少腿,千疮百孔。
“好!”
丘处机一见之下,精神一震,立刻懂得。剑光一起,泼洒而出,如水银泄地,四下掀起风势剑压,横扫四方。
若火势较大,他的做法会适得其反,风助火势,使火患愈演愈烈。但现在恰如其分,可将本就被带去热量的火龙一一斩灭杀尽。
追命则始终不忘李延宗,李延宗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这等人物,站在哪里,哪里是敌人必看必查之处,于是丘处机灭火,追命则去阻拦他。心念一动,笑道,“李兄,请饮一杯吧!”
那些铺天盖地的弹丸,如飞火流星,穿风过焰,朝着李延宗飞撞而来,或曲或直,配合无间,可见追命也向无情学过几手。
酒水似乎没什么威胁性,尤其对于男人而言。但这偏偏是能抵御参合指的酒水,更别提它们携带风火之势而来,每一枚几可比拟火枪射出的弹丸。
李延宗自然不敢小看,眼神中流露出极奇妙的神色。他双手一张,五指拨弄,下意识摆出个架势,但又觉得不妥,立刻将这架势消去。
转而手臂运功,内劲一震,十指连弹,道道指劲精准打在半空中酒火上。
这架势莫非是……
鹿尘看到此处,印象最深不是他水泼不进的指劲,而是李延宗刚刚摆出的那个架势。心中一动,捕捉到了某些只可能他知晓的东西。
……斗转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