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笺为人深夜送入左府内。
左士麟于万宝十六年仕雍州官场,先是担任一县县长,治域百里,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开垦农田,修建水渠,使得三十三年不曾一税入州库的县郡竟能补税三年仍有余。被木颂愿看重的他,先是被提拔至洪节城左都尉,在职五年,为他所操练的军伍在雍州一带是出了名骁勇善战的精锐悍骑。
元昭三年升至长史从事,协助木颂愿掌兵,之后更是兼领战马军械管理一职。此事受到朝廷质疑,登基不久的天子更是下了一道圣旨问责左士麟,企图罢免其官,可惜在天蜀剑宗以及雍州刺史木颂愿的强烈抗议下,最终不过是罚除俸禄十年,左士麟仍深得木颂愿重用,在雍州官场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谁又知道这么大人物,竟是大商赵氏安插在雍州多年的暗子。
左士麟有文人之风,身八尺有余,样貌堂堂,面若桃花。
此刻左士麟端坐床榻之上,那封信笺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腿畔。信的内容已经大致看了一遍,如果不是送信之人,乃是他绝对信任之人,他甚至以为有人假冒严仲休修书给他,为的就是让自己露出马脚,暴露真正的身份。
“浅鱼。”左士麟面无表情说道。
房间里寂然无声。
“在天明之前,我要知道关于那外门执事厉臣的任何事情,包括他亲生父母的生辰,成长相遇过程,以及他的出生年月日,还有这些年他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左士麟捏住信笺的两指微微一抖,细小的火苗窜起,将那封信笺烧成灰烬。严仲休在信笺里提及厉臣,并告诉自己要对木颂愿的爪牙下手。
内容里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给。
左士麟却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信笺的内容,他作为暗子,实际上就为了辅佐明子而提前布局在雍州洪节城,但就像严仲休早早知道了自己的生死,在他就仕雍州官场那一刻起,就明白了自己为何死,如何死都决定好了。但在严仲休遣人送来的信笺上,他看到了一丝峥嵘生机,似乎不愿就那么死在雍州官场上。
“现在他是不是在后山。”左士麟喃喃自语说道。他缓缓抬起手,从床榻走向衣柜,找了一件黑色劲装套在自己身上,一阵风轻轻刮过,他已消失在原地,连坐镇府内的两位通窍下品修士都没能察觉自己的保护对象早已离开。
后山深处。
厉臣一步迈出,就已出现在完颜湫琴与轩辕胜雪的身边,伸手揽过两女的柳腰,二话不说的向着某处狂奔逃去。惊讶的轩辕胜雪两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娇躯紧紧挨在他身上,注意力全在后边的厉臣心中,只想着如何离那道天幕之上的黑影远点。
完颜湫琴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抓着那柔顺的毛发,冷笑说道:“话是你自己说的,路是你自个跑的。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遇到强敌不能逃跑,师兄你就可以吗?”
轩辕胜雪白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还有气,也不拦着她。
“我们是剑痴,但不是白痴。”厉臣的话在风声呼啸中,清楚传进两位少女的耳中。
兽化状态下他的四肢壮硕无比,行于山野中速度奇快,两个呼吸便跑到了百米开外,但是厉臣发现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当那只三品妖兽在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就不再慢悠悠地吊在另外一头二品妖兽的后面,迅速追上,吞噬其血肉,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从后面追了上来。
即便他全力以赴的提升着速度,也始终慢了后面那头三品妖兽一丝。
这一丝,就决定了厉臣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除非他将两个拖油瓶丢下,不管不顾冲着后山哨所跑去。否则以自己眼下的实力,去与一头三品妖兽厮杀,无疑是在送死。一念至此,厉臣两脚发力,腾跃至半空,将自己身体置身于月光之下,低吼一声,沸腾的血气涌现至体外,剧烈翻滚着,他的速度一瞬间增强数倍,化作一道残影,向着后山哨所赶去。
“炸血?你疯了,这样会让你身体负荷承受抵达极限,最终生生炸开的。”完颜湫琴为浓郁不可散开的血气笼罩,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那双凌厉的眸子充斥着惊诧,她没想到厉臣为了带她们逃跑,连炸血都动用了。一时间,她看向厉臣的眼眸柔和了起来,低低说道:“我想活着,所以我可以向你渡气助你坚持更久。”
说完,完颜湫琴趴在厉臣的胸膛上,精纯血气自她娇躯散出,融入到厉臣体内。
不料厉臣体内传出一股力道,震散了完颜湫琴渡入他身体的血气。
他站在参天大树树尖上,缓缓仰起头。
四蹄踏云,浑身雪白剔透,生有双翼的天马,毛如簪子粗细且尖锐。
“三品妖兽炄山…降妖阁那帮家伙是不是也太玩忽职守了一点。”厉臣语气有些无奈,像是回家的半路上遇到一位老朋友,被他硬拉着去喝酒。而现实是遇到了一头三品妖兽,而且还是中阶临近高阶的大妖兽。终于明白厉臣为何要逃的两位少女俏脸微微一白,神枢上境那可是能够担任五宗长老的境界。
厉臣说道:“看来我不能带着你们跑了。”
完颜湫琴面无血色地看着他。
“你……”
轩辕胜雪沉默着,向他坚定的摇着头。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她们知道眼前的这位青年不是以往所遇到的那些虚伪男子,不是说厉臣是一个圣人,事实上,他可以说得上是冰冷,让人心生畏惧,因为杀人在他看来,从不是一件难以拒绝的事情,无论杀多少人,都很难让他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