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杀了一位城主,还想把我杀了不成?”城主岳的脸色铁青,魁梧的身子因愤怒而隐隐颤抖,更多的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因为青年放下酒杯,平静地望着他,开口道:“你们这批城主大多出身青州渭州这等富饶之地,对朝廷是忠心耿耿,所以那些权贵,包括那位年轻皇帝都不会担心你们叛变,而我到底比较年轻稚嫩,难以劝得你们不搞小动作,只好直接点,要么安分,要么去死。”
说了长长一段话,感觉喉咙有些干的厉臣,又取一杯酒灌入嘴中,平静的神色终于掠过一丝欢喜,望向城主岳继续道:“不要试图用世人的议论影响我,如果有用的话,那日我就不会截杀红鹤,将御林军尽速斩杀殆尽了。”
严仲休保持沉默。
龚道之更是从厉臣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杀意。
城主岳说道:“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已经与谋逆无异。”
厉臣沉默片刻,然后笑道:“或许。”
一场酒宴很快落幕。
直至深夜,等到轩辕胜雪熟睡后,厉臣独自出门,城主府的阵法无法阻拦他丝毫,如同一个孤魂野鬼,走在高矮不一的屋顶,眺望远方,微微眯起眼,良久良久,他开口道:“芸生商会与其他大商会一般,会在大商朝各州郡建立分会,但雍州毕竟是雍州,需要有一位能有资格与宗门对话的存在坐镇着,那位老人就是,而我正巧与他有些交情,不必惊讶。”
虚无中,龚道之缓缓走出,阴冷的脸孔上布满了惊讶之色。
他说道:“我不能代表整个家族。”
厉臣转过身,平静地望着龚道之,说道:“龚家不惜代价,冒着灭族的风险也要送你进宗门,总不会是脑子发热的蠢痴举动。”
龚道之沉默不语,许久后,他说道:“一个神枢境的师兄借历练之故,借住龚家,也是你的主意?当时你带我们五人去截杀红鹤,也是打定主意伤而不死,逼迫我们四家?”
闻言,厉臣嘴角微翘,讥讽道:“你觉得呢?”
龚道之说道:“我看不明白你。”
厉臣面无表情道:“世间有很多事与人都教常人难以理解,敬畏相信就好。”
龚道之说道:“修道深究天地,但求一个清且明,还有我不是寻常人。”
厉臣说道:“雄鹰眼中,蚂蚱与蚂蚁并无区别。”
龚道之沉默。
厉臣双手负后说道:“你以为我是谁?”
龚道之抬头看了他一眼,瞬间想到了很多关于青年的身份,剑宗第二位剑灵之体,当代天行者,刑阁长老秦剑嫡传弟子,但很快的,他都将这些否定,沉声道:“你只是一个初入内门,境界低微且毫无实绩的刑阁弟子。”
厉臣望向龚道之的漠然神色,终于掠过一丝赞赏,他轻轻点头,说道:“或许在外人眼中,我于宗门有大贡献在,可真正的情况,我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损耗着宗门实力,说白点,我就如汪宗颂那般的败家,不过我败家的方式不太一样,所以看清这点的人不多。”
龚道之听闻,心中腹诽道:“何止是不太一样,简直是太不一样了。”
厉臣接着道:“哪怕顶着这能吓死人的头衔,你真以为宗门会失心疯,让我做出这种等同向大商朝宣战的事情?宗门举世无敌不假,但也不能做到以一宗之力抗衡整座天下,虽然双方都没明说,但这里跟块镜子,清楚得很。”
龚道之思索一二,便道:“所以你打算在这方面落手?”
厉臣负手而立,笑道:“看到严仲休大刀阔斧地整改地方,逐一废除旧法,颁布新律,朝堂那些大人物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加以阻拦,就算是,也不过随口指责两句,皇族赵氏……不,是那位皇帝看似愤怒,说不定是最乐见其成的一个,当年太祖皇帝夺得天下,后遗症太大,以至于太宗皇帝空有一身本事而难以大展拳脚,到了他这一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是按照太宗皇帝的老路走……”
“想睡觉的时候,有人递来了一个枕头,想喝水的时候,有人递来了一杯茶,这得是多高兴的事。何况有前车可鉴,那位年轻皇帝只需要稍作修改,就能用在各地州郡,清除障碍,将自己的抱负尽情施展,龚道之,你说是我在害你们四家沦落如此境地,其实不然,我是在救你们才对。”
龚道之呼吸粗重,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厉臣。
“你……”
厉臣笑道:“如今大商朝兵强马壮,威扬四海,妖族几乎不出十万大山,天河之下龙庭已数千年不见显世,塞外戎族凋敝,愈发没落,几大王族更是连自身血脉内的传承都没能保留,可以说外患已无,那位年轻皇帝所思,不外乎如何巩固自家江山,成就千秋不倒,万载犹存的大基业,你们这些世家自然就成了年轻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要想尽办法要将你们削弱,最好做到连根拔起,斩草除根,不留任何余患。”
龚道之如遭雷击,险些站不稳脚,从房屋上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