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又亮。
临海城门外既没有老渔夫父子的尸体,也不见拨开云雾的那轮太阳。
春雨淅淅沥沥,久久不见停歇。
“老爷,卢九他们几人自昨日出门,便一直没有音信,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卢员外正吃着早茶,听完管家的话,饭桌的佳肴顿时没了滋味。
“你是在问我吗,出去这么久,不见人回来,你不会差人去找吗?”
老管家嘴角微微一撇。
“寻着他们留的记号去找了,找到云雾山山脚,便没了踪迹。”
卢员外狭长的眼睛一眯。
“没了踪迹是什么意思,凭空消失了不成?”
老管家摇头表示不知。
卢员外把盛满着粥饭的瓷碗往桌子上一扣。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个老渔夫带着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安排两波人,一路上沿着卢九留下的标记上云雾山,一路去渔村问问懂事的人,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老管家领命而去。
不多久卢府门前就纠集了两路人马,一路前往渔村,一路直奔云雾山。
一场春雨久久不停。
极少出海的渔村村长,一早便打渔归来,用的渔网正是老渔夫昨日赠与他的那张。
渔网上的鱼很少,只有一条。
鱼很大,半张网才勉强包裹住它。
村长扛着渔网站在村口等人,渔网上缠着那条大鱼。
云雾山半山处被云雾遮蔽的那座道观里,两个老头迎面而坐,身前各自摆着一碗清茶。
“观主赠我那捆丝线,我便织了一张渔网留给了李敬,算是还了在村里这些年,他和老村长照拂我一家的情分。”
老观主端起身前的清茶轻抿了一口。
“事事不能只讲因果利弊,人心人性最难揣度,求个自然便是。”
老渔夫也端起茶碗,却没喝,只是轻轻闻了闻。
“儒学者,总也离不开安身立命之本,若无邦国,则儒学难兴。大夏皇朝境内儒术虽已独尊,却不兴法治,三教九流层级固化,大忧也。”
老观主哈哈一笑。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老渔夫跟着笑。
“春雨纷纷,吾儿在这云深处采摘杏花,我与观主在此间对饮,何时不可乐乎?”
老观主放下手中茶碗。
“不如意事常八九,欢乐不长,离别常有,良辰还这么小,就要远行,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云雾山云雾渐浓,有稚童环山采摘杏花,有人在这云雾间迷了方向,失足跌入崖底。
早晨从卢家出来的两队人马,只回来一队。
扛着条大鱼从渔村返回的卢家人回府复命。
老管家差人将大鱼扛进正堂。
“老爷,渔村村长李敬说老渔夫父子昨日从临海城返回后,便紧急收拾行李离开渔村,外出避难去了。此外,李敬听闻小少爷受了伤,失了不少血气,特将这条名贵的金枪鱼送与少爷,为他补补气血。”
老管家又补充一句。
“那李敬还说,渔村村民们是无辜的,老爷请他们吃过酒,还请不要殃及池鱼。”
卢员外盯着桌上摆着的那条足有一人高低的金枪鱼,脸上阴云密布。
“可知道逃往了何处,或是投奔了谁?”
老管家摇头。
卢员外又问。
“去往云雾山的人回来了吗?”
老管家摇头。
说到云雾山,老管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小声提醒了一句。
“老爷,云雾山昨日猛然响起几声闷雷,卢九等人至今未归,今日山上的雾气极大,卢八到现在也没个音信。依我看,我们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据我所知,那云雾山上半山观的老观主,可是位世外高人。连城主大人都时常去拜访他,若是老观主收留了他们,我们又当如何?”
卢员外显然是把老管家的话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