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袁氏准备南渡,萧舜华现在是袁志清的夫人,阿父阿母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南渡,你去投靠他们,定能无虞。”
萧蓁蓁沉默地听他说着,其实在洛阳城破,她知道萧母故意留下她的一刻,她和萧家就恩断义绝了。属于萧家的萧德音已经死了,她这条命,只会为自己活着。萧成越不知道这些事,但她已经不可能去投靠萧成越说的那些人了。
“听说三哥就在石勒的军队里,可惜不能再见他一面,不知他过得如何?”萧成越望着城外驻扎的敌人营帐,轻声说。
萧蓁蓁漠然说:“肯定比你好,听说胡人几个将军的女儿都在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连石勒也对他礼遇有加,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萧成越摇了摇头:“我不信三哥是为了苟全性命而屈服,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我倒觉得,与其在意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名声,不如好好活着。”至始至终,她都最是一个冷血自私的人。“不过他在石勒那里过得不错,最起码等城破了,会帮你留一个全尸。”
夜色下,她表情冷硬。
萧成越笑了起来,他守豫州城给胡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们在自己这里折损了那么多兵力,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了,等他们打下城,自己想留一个全尸恐怕都不太可能。
“我的生死无所谓,只是城破之后,这一城百姓……”萧成越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三哥能劝服石勒不要对无辜的平民动手……”
萧蓁蓁喃喃道:“我真是不懂你们……”即便得了一个忠义的名声又如何,命都没了……
萧成越揉了揉她的头:“那就不懂。我希望,你这一生都不要懂。”
“走吧,蓁蓁。若是再不走,你便该和我一起殉城了。”
萧蓁蓁拉上兜帽,“谁要和你一起殉城。”她背过身缓缓走下城楼,在萧成越看不见的角度,眼泪悄无声息地一滴滴滚落。
这是萧蓁蓁最后一次见到萧成越,她的亲人终于还是一个一个地死在这个乱世中,徒留她,孑然一身。
你们都争着要去死,可我偏偏想活着,好好地活着!她身后,银月如钩,风声在原野呼啸。
第二日,城楼之下,兵戈相接,血肉横飞。
他高冠博带,白衣翩然,独自站在城楼上高呼道:“豫州府君,兰陵萧氏萧成越在此,吾等,宁死——不降!”
“等等。”萧蓁蓁叫住要走的萧成越。“木槿,你送他回去。”
萧成越忙摆手:“不用……”
萧蓁蓁却不理会他的拒绝,示意木槿带他走。
木槿自然是无比惊讶,萧成越或许不懂女郎此举的用意,但待在内宅多年的木槿却明白。因为萧成越是庶出,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才华,生母还只是个舞姬,身份低微。她怀上萧成越不过是意外,大郎君对她也没有多少宠爱。因此,不管是大郎君和夫人,对萧成越可以说是视而不见。府中下人最会见风使舵,给萧成越母子的份例都是最次的,有时候还要暗中克扣。府中也没人会管。
木槿是萧蓁蓁身边最亲密的侍女,今日送他回去了,让那些下人瞧见,以后必定不敢再欺负母子俩。毕竟萧蓁蓁深受萧筠宠爱,而萧筠是府中地位比萧箴更为超然的存在。既然萧蓁蓁向萧成越示好,那府中下人就没有敢违逆她意思的。这不过是件小事,但木槿吃惊的是萧蓁蓁的态度。她以前最是瞧不起这个庶出的五哥,常常直呼其名,怎么现在?看来女郎病了一场之后,是真的不一样了,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