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奴耸耸肩,“我没说过我是寻常的鬼啊,要不你请我喝酒,我受累给你讲讲。”
鬼市中的食府酒肆牵连着阴阳两界的舌头。有的来此游荡醉淫饱卧,有的来此体味口舌利害。
青奴说自己是鬼市酒肆中的常客。之所以白日里在楚府谋了那个洒扫婢女的差事,就是为赚些碎银,烧奉给自己,以求在地府逍遥自在,不愁用度。入夜等府中不当差的奴仆皆沉沉睡去,她便可以一溜烟跑出来,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反正楚沧不喜欢人伺候,正中她下怀。
酒娘是鬼市酒肆的当家人,是只老鬼了。辈分虽老,容颜年貌却还是明艳辉煌,丝毫不逊色于那帝王宫中最得宠的妃姬。性情爽利,酒量惊人,一海的酒肚子,所以大家才唤她作酒娘。做鬼之前的名姓,她不说,也无处考究。偶然也有偷偷倒掉孟婆汤的野鬼喝醉了,嘲笑她过于要强,克了夫,遂被她扫地出门,再不接待。
“快尝尝我新酿的骨醉。”青奴刚落座,一只纤白的胳膊便搭了上来,口里咯咯笑着。
骨醉的方子是酒娘刚入地府时,打拼生意的本钱,从不外泄。
酒香并不算浓郁,入口却十二分的甘冽,回味绵延不绝。有食人精魄的厉鬼常客,也赞许道:“喝了骨醉,七日可不食人也。”
“好喝。”青奴赞许。
酒娘不满道:“你在人间多时,怎么肚子里一点笔墨也没有。夸也不会用点心。没人吟诗作对熏染熏染你?”
“我是个扫地奴,哪来什么笔墨。别说我了,就全将军府上下,也找不出几个有笔墨的。”青奴酒到杯干,不觉饮了数杯。
楚沧听她说自己胸无点墨,再看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先没了好多酒钱,心疼起来,按住酒壶,不让她再倒。
谁知这酒娘自来熟一般,抬手给楚沧也倒了一杯,媚眼如丝,却不妖娆,站在他旁边开口就问:“不知军营中……一切可好?”
楚沧被突如其来的一问,弄的一头雾水,“什么?”
酒娘见他什么都不知道,又转头问青奴,“他……一切可好?”
青奴又干了一杯,道:“好好好,什么都好,吃得好,睡得好,还没有女人在身边,不像他。”说着指了指楚沧,又饮了一杯。
酒娘掩嘴一笑道:“你们先喝着,莫要心疼银子,反正都是自家人,进了我口袋都是一样的。”
楚沧看着酒娘的背影道:“美则美矣,就是有点疯……”
酒香泛滥于齿间,“这……这不是‘千岁春’吗?”
青奴不理他,将桌上的空杯摆了个上中下三位,指着最上面的道:“这是人间。”
“这是地府,鬼门关,阴司,地狱,反正叫什么都行。”素手一指中间那个杯子道。
楚沧明白她这是在给自己解惑,认真听着,没出声。
“但还有一处……是地府下的地府,幽冥中的幽冥。”最下方的那盏杯子被青奴擎在手心之中。
“那便是鸦鸣界……人祭祀们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