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沧靠在长廊上,一双眼已然困倦,说了句:“这农事有什么,不过就是绿了黄,黄了白,白了又绿,绿了再黄。”
青奴站起身来,好似想到了什么。
远远看去农田好似在黄之中又沾染了抹黑。白日里看去,如黑云低聚,那黑云是压在麦田底部的。而夜里,任凭大风吹拂,也不换形状,风吹麦杆却没有动,那是从地下涌上来的不甘心的东西。
魂草。
青奴问道:“道长知道这魂草之事吗?”
长卿依旧深邃着一双眼,对青奴说:“叫我名字就好。我说过我涉猎的书都比较杂,并不只看道家经典。这魂草难活,竟然能在这里看见。”
楚沧不满两人打哑谜,催促道:“什么是魂草,快给我说说。”
“书中所记:魂草是因魂飞魄散而滋生出的植物,繁盛之时便是通体墨黑一般,细密交缠,生于黄泉之中,向上攀扶直达人间。相传人间亡魂从前归太山神管辖,几经辗转,才变成如今的地府阴司。地府开辟之初,本也想着从天上派神仙来管辖,后来却发现这黄泉之水是泛滥于地下,对神仙气息无益,之后历任阴官阴差都是从人间选拔的。而有黄泉之水的地方就会生魂草,鬼魂触之食之有极大的可能受魂草牵制,难以脱身。”
楚沧问道:“可我这次死而复生是从黄泉而出,并未见到有相连接的魂草。”
长卿喃喃自语,“如果不是黄泉生出的,这些人还真是有能耐。”
楚沧思忖片刻道:“有黄泉的地方就会生魂草?可是黄泉附近为何又没有见到魂草。”
青奴不解,“所以他们正是因为这些魂草才困住了自己逝去的亲人们。”
长烛灯明,老妇人和那大腹便便的村民,对坐而语,“不奴役,不奢靡,不出村,我们做的还不够吗?”
大腹村民压低声音说:“会不会是雅丫头出了村,这才……”
老妇人摆摆手道:“她本就不是咱们族人,更何况她都嫁出去多久了。人都已经没了那么些年,不会是她……”
“可……”大腹便便的村民,小心翼翼算计,“说到底,如果不是当年那公主不洁而殉,惹恼了天地,也不会连累了我们。公主也是心狠,死后成了厉鬼,连自己的父皇也杀了。这般心狠之人,难怪神鬼两面都不要她。”
老妇人感慨道:“也是天命,好好一次挽救周国的机会却被她亲手葬送了。要说这人心难测,天心也一样,最后落得个身死魂飞的下场。”
村民赶紧劝道:“您老可要坚强,万万不可步他们的后尘。想想我们这些人,想想还活着的。”
村子中间的耕地上,有一抹鬼魂,站立在魂草之上,随风如稻草一般摇晃着身体,发出桀桀的笑声,嘴里正在啃食着什么东西,嘴巴被占上了,一双鬼眼却仍灼灼看着整个村庄。
右边的长廊,左边的民房,他兴奋地露出尖牙利齿,狠狠又撕咬了一口,手中打横抓握着的是另一个鬼魂——那是一个老者。老者声音微弱的哀嚎,浑浊的泪眼,凝视着村庄里最落魄的那一间小屋。屋中那相依为命的兄弟俩刚刚睡下,破散魂飞之际,残存的气息都喂给了脚下的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