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海浪像往日般冲刷着岸边的礁石,一下接着一下,似乎永远都不会厌倦。
一艘小木船就停在岸边,轻轻的摇荡着。
沙滩上一串脚印的尽头,
是罗赛罗海岸一户渔民的家。
简朴的渔家小屋静静的矗立在海风之中。时置晚秋,即将入冬的日子已经有了丝丝寒冷的意味。
虽然已经不再是适合打渔的时间,但为了家里妻子和孩子的冬衣,阿特姆只能更勤快的出海,想在寒冬到来之前多抢出几条鱼来。
日落西山,阿特姆也终于迈着轻快的脚步,提着只有八九条鱼的鱼篓回到了家中。
这些足够今晚给孩子们加个餐了。
他的小儿子前两天受了伤,多吃点肉给他补补身子。
女儿嘴馋,那条最肥的飞鱼给她。
听集市上的面包师说,妻子前两天好像在花店停留了不少时间,再留下两条给她换点花种。
她一直都舍不得花钱。
至于自己,他啃点面包也能将就。
阿特姆掂量着鱼篓,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
今天的鱼种其实还算稀有,隔天卖也能有不错的价钱,今天晚上先回家陪陪家人。
可当他满心欢喜的推开小院的篱笆门,手中鱼篓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鱼儿在地上无力的蹦哒了两下,很快便没了生息。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地狱般的画面。
妻子倒在院子里,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刺痛着他的鼻腔,随着心脏的一起一伏,痛苦便愈发浓烈。
他看着眼前的惨状,嘴巴一开一合,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只是在原地愣愣的盯着倒地的妻子,浑身颤抖。
过去的幸福日子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
他想起妻子每晚笑着为他端出一盘烤鱼,
想起她喜欢花,却一直不舍得卖,
想起她说她不在乎自己的过去……
他想起,
她说爱他。
男人被悲伤淹没,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填满他的胸腔,自己却无法流出一滴眼泪。
他这时才想起,不冻港集市上占卜的老太太说过的话,
“人在悲伤到极点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而此时此刻,偌大的院子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少年。
他戴着红边的单片眼镜,修长的脖颈间一条项链若隐若现,黑发黑瞳,容貌清秀,还长着一对酷似精灵的尖耳朵。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就那样干看着。
曾经做过雇佣兵的阿特姆一眼便认出了他的种族为半精灵。
他本想询问那人有没有看到凶手,可当那半精灵少年扬起嘴角,笑着问他的时候,
阿特姆只觉一股冲天怒火从他的七窍喷薄欲出。
而那半精灵的一句寒暄,更是直接点燃了这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双头蛇阿特姆?怎么当起渔民了?”
那如同平日打招呼般的轻松话语,此时却宛如一把弯刀,狠狠插在男人心里最柔弱的地方。
双头蛇,是阿特姆年轻时作为佣兵的代号。
“是谁雇你来的。”
黝黑皮肤的渔民一字一句的说。冷漠的语气比罗赛罗海岸的深冬更加刺骨,愤怒的魔力波动比百尺高的海啸更加骇人。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身上扎实的肌肉不断抖动,紧握成拳的五指险些把手掌攥出血来。
显然,院子里的家伙就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
而那半精灵仍是不为所动,只是眯眼笑着,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见此,他索性不再多问。
他默默打开装着渔具的背包,里面两把弯刀如同蟒蛇的双眼,闪烁着森森绿光。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仇家找上门。
他以为双头蛇已经死了。
但至少现在,双头蛇必须活着。
“不说也没关系,我会一个个找上门的,他们谁也跑不了。”
无半句分说,阿特姆手握双刀缓缓朝着半精灵走去,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势便攀升一分。
“你也一样。”
他要撕碎那张该死的假笑脸。
阿特姆的身形一晃,绿色双刀如同泰坦巨蟒的血盆大口,竟有隐隐蛇影跃动其上,猛冲上前,直奔对面咽喉下刀。
半精灵瞪大双眼,似乎一副惊讶之色。
随即左手轻轻一抬,一道魔法光幕直接隔在二人中间。
双刀猛劈在光幕之上激起阵阵火花,阿特姆能明显感受到光幕的硬度比一般三流魔法师恐怖许多,
但是,
还是无用。
双头蛇阿特姆,四阶战士。
这种魔法不可能拦得住他。
仅仅多坚持了两秒不到,光幕便应声碎裂。
蟒蛇只有一种情况会松口,
那就是猎物死亡的时刻。
双刀已致,下一秒便是人头落地!
男人迸发的情绪化作怒吼,愤恨双刀裹挟着万钧之势迅猛而来。
可随后,
并没有料想中的死亡。
一只由黑色骸骨构成的大手从半精灵的影子中伸出,竟把他稳稳护在了手心。
那一刀砍在了黑色的骨头之上,再无法前进半寸。
但虎口传来的反馈甚至让阿特姆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自己砍得不是敌人,而是不冻港要塞的城墙。
愣神之际,一股巨大的魔力从半精灵身上迸发,恐怖的魔力余波将他整个人瞬间击飞数米,在空中转了几圈才堪堪落地稳住身形。
满是死亡气息的不详魔力充斥着整个庭院,一股来自动物本能的恐惧感爬满了他的脊背。
那半精灵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亡者气息就让他不寒而栗。
简直就是死神的化身。
阿特姆的嘴角流出鲜血,刚才的冲击恐怕震伤了他的内脏,此刻的他就连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紧紧握住手中双刀,自嘲般的苦笑。
“六阶以上的死灵法师…哈,他们还真是大手笔。”
见此情景,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悯,随后便被满眼的漠视所取代。
他似乎并没有放过阿特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