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愁云不散,有冬鸟纷飞,发出悲凉哀鸣。在卷起又消散的铅云下,冬鸟漆黑羽翅划迹鲜明,蹁跹如雪花。已是料峭寒冬,除有哀鸣外,还有滚滚闷雷之音。令人奇怪的是,武鸣城街道行人如流、马车川流不息,应是世间繁华之景,却不知何处显得萧瑟之极。虽然没风,但还是让人感到刺骨寒冷。那行往街道的人细看下,皆是匆匆慌张之色,不知在惧怕什么。
城主府处,灵意渗透苍穹,有异象而生。方圆十里铅云染不到这里,只一方天仍旧碧空如洗,隐隐还有阳光洒落。城主府邸黑石耀的发亮,一派巍峨气象下,自有山川磅礴之势。苏渐离闭目在庭院间,立于散发莹莹绿光的古树前,以静磨砺手中之剑。一会儿似在浪涛中翻滚,手中剑颤鸣不已,几欲夺鞘而出。一会儿又似小溪涓涓而流,在苏渐离指间挑起又缓缓合下。
始终有凛凛剑意含而不发,苏渐离在磨砺一股剑气,出鞘之威可斩影夜华的剑气。
庭院另一落处的游廊间,有一女子闲坐在扶栏上。扶栏至木梁被枯朽的藤蔓缠绕,上方斜檐角落被蛛网布满,似还有蔓延至檐角的枯叶,摇摇晃晃就是不落。深冬的惨败之景在这里尽显无疑,女子褐色衣衫仿也融入其中,成为这残冬萧瑟之景的一部分。
她靠在木梁柱边,不曾离手的古箫被灵力温养,其上铭刻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仿佛都活了起来,细节之处有微光闪烁、灵力泛动。女子正是苏渐离妹妹苏渐柔。自古逸晨去后,她心境犹如琉璃破裂,散落的修为始终凝聚不起。惟有绝情一决,尚可有一线恢复之机。只是修炼之后,自此斩断六欲七情,难踏通天之途。若走火入魔,甚至有决断神念,成为木偶的危险。
她现在所用法诀与苏渐离相似,皆是温养手中灵器,以使临战之日威能倍增。是以本来夜夜吹奏的箫曲,今日也已不吹了。她心境已片片凝结,却仍是破败不堪,稍有动荡便再次破裂。她要为古逸晨报仇,已做好最坏打算。
苏渐离看着她,始终不知说些什么,惟有眼中波动可看出他的伤心。
这时,破空之声传来,远方铅云被划开一道空白,仿被利剑穿透,是并肩的三道惊鸿,直停在城主府上方。顿时光芒洒落,古树无风动起,沙沙作响。自此光芒中,走下三位老者。三人凌空而来,皆是青袍加身,不染一片云彩,有仙风道骨之姿,飘然出世之意。
苏渐离见三人到来,收起温养的青色古剑,走至三人面前,施礼请安。这三人就是苏渐离不久前让人快马送信到千乘苏氏所请之人,皆是家中一脉长老。此时三人到来,面上虽无喜无悲,但神态还是可以看出有抱怨之色。如此大事,怎可让人骑马送信?
为首的老者名为苏怀安,他本来还有责备之言要说,可扫过苏渐离后,突然惊道:“你已是金丹修为了?”
苏渐离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的意思。他修为更进一层,可是牺牲亲信百人。那时随他一同进入迷雾森林的,皆是有去无回。其中的沉重,他自然不愿多说,甚至不愿多想。虽是无意为之,但毕竟枉送这么多无辜性命,终究心中有愧意。
苏怀安继续道:“我们来时见迷雾森林妖气冲天,怕是这妖女不止一缕残魂破封而出,其余妖族皆有响应,已不仅仅是斩妖除魔那么简单了,这是一场与妖族的战争了。你为何迟迟不告诉我们呢?”
苏渐离目光游离,不在老者身上,他看着院中古树,淡淡道:“此事我已有安排。”
“你有什么安排呢?”苏怀安此问不是想要苏渐离有所回答,而是解释。他本来就对苏渐离知情不报有所动怒,但看到苏渐离已和自己修为一般后,也不好再摆长老架子,尤其是苏渐离年岁不大,未来修为不可知,该说怎样的话倒是让他也要思索一番。
苏渐离知道苏怀安几人已对自己有所顾虑,斜眼看了这几人一眼,缓缓说道:“松玄真人、许清白皆已在城中,另外青阳宫、黄枫谷、百花门也都有人来,我武鸣城中潜修之人也纷纷出世,愿抵御邪魔入侵,你说还差什么呢?”
苏怀安听此阵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阵仗,确是一场人妖战争的规模。但总觉得少点什么,他问道:“这是要出城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