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丫鬟秋桐领着,没多久就到了草庐右侧的一处荷塘。
当此时节,嫩绿的荷叶才刚将叶角露出水面。池水清澈,荷叶间畅游的小鱼清晰可见。或许是天气好的缘故,荷叶之上,还有红色的蜻蜓时飞时停。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色狼趴上头。”
不知怎的,郑乾忽然就想起前世上学时,听闻某中年男老师和女同学的绯闻,被同桌爆改的这一诗句。
不禁伫足莞尔。
多么遥远的青葱时光!
“郑公子,你笑什么?”一旁的秋桐好奇问道。
“额……”郑乾差点儿被口水呛住,掩饰道:“见此美景,心旷神怡,忽然有所触动。”
“可是想到了诗作?”秋桐眼睛一亮。
“一两残句罢了。”郑乾摆了摆手。
“那也相当了不起了!”
秋桐疾跑几步,不知从哪里捧回了笔墨。
“还请公子赐下墨宝。”秋桐将纸在池塘边的大石上铺好,眼巴巴的望着郑乾。
郑乾无语。
只好赶鸭子上架般抄下了诚斋野客的那一首《小池》。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秋桐随着郑乾的书写,一字一句的念出了落笔内容,并下意识的望向周边的对应景致,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好美!好有趣!公子大才!”
待郑乾搁笔,秋桐望向郑乾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郑乾正欲谦虚一句“谬赞”。
下一刻。
秋桐已如获至宝般捧起墨痕犹新的纸张,跑向了荷塘边的一座小楼。
郑乾:“……”
许久之后,秋桐才闷闷不乐的走了回来。
“公子,小姐忽然不太舒服,她不见你了。”
郑乾微微一怔。
以为自己分析失败,青萍县官方老大和老二之间的矛盾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激烈,所以,哪怕有账本在手,陆家也不愿对叶县尉动手。
不错。
郑乾刚才让转交给秋桐的信,其实是给她背后这位陆家小姐的。
信中,郑乾简述了自己被诬陷的过程,重点讲了账本的内容。县尊陆大人若是有这账本在手,无论是斗倒叶县尉,还是将其彻底拿捏,都并非难事。
身在公门,那些灰色勾当,可以干,但万万不能曝光。曝光即倒台。
这是放在哪个世界,都一样的潜在规则。
所以,于县尊大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大礼。
县级衙门,县尊总览全局,县丞、县尉并列辅佐。
其中,县丞主要是辅助县尊处理文书及具体政务,县尉则主管治安、缉捕等法治工作。
相比县丞,县尉拥有更大的独立自主权限。
涉及专业范围的事情,即便县尊也很难插手。
一县之地,握笔杆子的县丞往往和县尊穿一条裤子,依附县尊而生,掌控武力的县尉则截然不同。
其间关系,就像传统的老大和老二之间。
表面上大哥二弟一团和气,实际上,二弟老想着干翻大哥自己来当老大,大哥则得时刻防着被二弟干翻谋朝篡位。
想要和谐,唯有老二被老大彻底压死,让老二感觉不到翻身的可能,从而放弃挣扎。
郑乾送上的账本或者说把柄,正是陆县尊压死叶县尉的大石。
岂知……
郑乾正以为自己此行即将以失败告终。
丫鬟秋桐却再次开口:
“不过,你信里说的事情,小姐已经答应了。”
“只要你把账本给我,剩下的事自有人替你办妥。”
郑乾知道,这个“办妥”是指洗清被诬陷的罪名。
郑乾虽未在信中直接提出要求,但大家都是讲究人,送什么礼办什么事,彼此心中一清二楚。
至于洗清罪名的方式,则根本不用郑乾操心。
本就是诬陷,只要叶县尉妥协,要做反证,或找替死鬼,都是小菜一碟。
“小姐说,以公子的才华,实不该去做捕快浪费时间。如果公子愿意,她可以推荐您去白鹿书院读书。甚至,还可以介绍大儒做您老师。”
“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家小姐,原本也是白鹿书院的有名的才女。后来老爷在朝堂上得罪了奸佞,被谪贬到青萍县,才……”
“秋桐!”
秋桐话未说完,已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郑乾扭头,发现出声之人正是那位将自己从牢房保释出来的陆管事。
和第一次见到郑乾时的淡漠不同,陆管事阻止秋桐口无遮拦的爆料之后,郑重的拱手冲郑乾见礼:“见过郑公子!”
“这丫头平时就话多,叽叽喳喳,叨扰公子,还请见谅。”
郑乾急忙还礼,连称不敢。
“公子之事,我已听小姐说了。不过,此事毕竟涉及县尉大人,具体处理,还得老爷亲自决断。请公子先把账本给我,让我转呈老爷。”
郑乾也不犹豫,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账本,递给陆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