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到底放心不下这个事儿,想去现场看看具体的情况。
是的,哪怕是如今已经入冬了,苏州府的五河疏浚工程,却没有因为天气寒冷而停止。
不是范仲淹不知道体恤民力,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五河治理,关系到明年一年的收成,如果明年再跟今年一样来这么一次长久的梅雨天,五河不疏浚,明年所有人都得继续欠债。
循环往复,苏州府所有的百姓,都会没有活路的。
因此,不仅是官府在督促百姓疏浚合流,连百姓自身,也在各村三老的鼓动下,宁愿冒着严寒出工,也不想把这个隐患留到明年。
中国的百姓,不管在什么时候,对种地长庄稼的事儿,从来不会抱怨辛苦的。
但,冬天终究是冬天,哪怕是南方的冬天。
这个时代,并没有后世那么完善的供暖设施,不管南北方,一入冬,所有人都难熬。
富贵人家们还好,多少有个炭盆可以用来烤火,身上还能穿的厚实点,但百姓,没有这个条件。
在如此条件下,还得出工去疏浚五河......代价自然不小。
范仲淹最近也一直在忧心这个事情。
其实范仲淹也不想让百姓这么辛苦,但如果百姓今年冬天不辛苦,明年就得接着受苦。
所以,范仲淹只能做到他职责范围内,对百姓最大限度的照顾。
范仲淹首先想到的,是调用整个苏州城的药局和郎中,熬制足够的抗寒成药,分发给冬天出工的百姓们。
这部分的钱,从募捐所得中出。
接着,范仲淹联系了江南东路转运使,希望由转运使出面,低价匀一批黄酒给苏州府,好分发给百姓们驱寒。
大宋朝廷倒是不禁酒曲,允许民间私酿,但大宋官府对酒曲有官营,而且几乎垄断了大部分的酒曲数量,甚至为此还专门设立了一个官位来买卖酒曲,因此获利。。
因此吧,民间的酿酒数量实在有限,哪怕是王家这样开酒楼的,他们家的酒曲也就将将够自己日常用度,分不出更多的酒来。
这事儿,只能是范仲淹亲自出面去求人情,然后以苏州府的治水财政购买。
官府的酒,私人出钱,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只能是公家出钱,还能有一线希望。
不得不说,范仲淹的面子还是很好使的,再加上这事儿也算有名目——为了治水嘛。
江南东路转运使还是很给面子的,帮范仲淹调集了一批黄酒过来。
酒有了,范仲淹也没有掉以轻心,安排各河段的监工们盯着,要求一定严格按批次分发酒类,毕竟范仲淹也怕,怕有些好酒的百姓,白天喝多了上工,淹死在河里可就麻烦了。
可以说,范仲淹已经想到了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来减轻百姓冬天疏浚河道的辛苦。
但......远远不够啊。
顾深在苏州府附近溜达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参与疏浚合流的百姓,手上,脚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
是,江南的冬天是不如北方寒冷,但这年月的取暖条件,只要一入冬,不管南北,都得生冻疮。
说到底,范仲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终究只能缓解一些寒冬的影响,对百姓基本的取暖需求,却没有任何改进的办法。
不是范仲淹不想做,而是他也做不到......总不能给家家户户都发一个炭火盘吧?!
那得花多少钱去?!
说到底,还是这时代的取暖条件有限,百姓不仅要顶着寒风干活,回到家里了,也不见得能保证自家的房子不漏风。
顾深觉得吧,他应该做点什么,而且,他觉得自己应该也能做到点什么。
顾深的家里条件还不错,到底还是买的起炭火使用的,再加上每年冬天,王单都怕顾深住在城外冻着,基本是成车成车的往顾深家送木炭,所以顾深以往的冬天,过的并不难受。
但现在,尤其是经历了这次的水患,以及昆山县的那些事情后,顾深突然有了一种使命感。
也许,老天爷让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并不只是想让自己换个地方继续过自己的日子的。
那么,自己真的就应该做点什么了。
大的事情,自己未必做得了,但小的事情,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比如说......是不是该把棉花搞上日程了?!
而且这方面,自己也有优势啊......自家媳妇儿,是搞布庄的。